溫柔的傾訴。
“能看見你真好。”
“做病人的總看見大夫可不是什麼好事。”
極夜只是抓過她的手腕,仔細的號了一陣,似沒聽見她的話。
安安另一隻手緊緊攥住被角,看著他低垂著的眼。
一頭烏黑短髮,英挺的鼻子,勞碌得曬成蜜色的肌膚近在咫尺,彷彿感覺到她的凝視,抬眼向她望了一下,隨即馬上又垂下了眼簾,但是看的出他的臉上突然有些不自在。她也就沒有說什麼,畢竟有些話她不能說出口,也沒有資格說出口。
扯著蒼白失色的唇,強忍住神傷,開口打碎一室寂靜。
“看見二姐了嗎?”
“剛剛出去了。”蘇極夜這才收回把脈的修長手指,有些落寞的轉頭看著窗前的案上擺著一個魚缸,恍恍忽忽的。
房裡溫溫的,稱不上暖和。是他熄了燃得過旺炭火,她的病是怕冷,不過也更怕火氣。魚缸裡面黑紅兩色的魚,便似乎有些凍住了,動作搖搖擺擺的,遲鈍得很。
鐘聲滴嗒,一點一滴流過。她的身上突然那樣的冷,彷彿冰天雪地中被抽走了唯一的一點暖氣。可是還得努力做出姣俏的樣子,伸手扯住他的袖口。
“那這回可還有給二姐的葛花糖,可以分給我兩塊嗎?”
酒窩在強顏歡笑的面頰上閃動著,墨琉璃般的眼珠卻是笑得清清亮亮。
“當然有,不過你現在不可以吃。”
“是嗎?”
轉過頭,蘇極夜已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失態,只是板著臉看著一臉失望的安安,她的眼中只有兩個字在跳躍,想吃,想吃。 他終是忍不住嗤笑出聲。
“真拿你沒辦法,只可以吃一粒啊。”
開啟藥箱,拿出一個用仔細白布手帕裹著的小包,輕輕開啟,黑褐色的圓圓小粒疊上疊下。蘇極夜指頭鉗著一粒兒,小心的遞了過去,安安心裡微微盪漾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張嘴含了,瞬間臉頰鼓鼓,眼睛彎彎的如兩輪新月,這才現出了十八歲應有的純真無邪。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山珍海味,把你好吃成這樣。”忍不住自己也鉗起一粒兒,送進口中,用的還是那兩根手指。瞬間,酸苦得皺起了修長的眉。
“這葛花糖本是解酒護肝的,藥用大了味道自然有些苦澀,可每回都看你吃的那麼香,自己就總也忍不住上當,真是的。”
“這個,比山珍海味還好吃呢。”
看著他的手指,嘴中的苦澀化成暖暖甘甜直直的淌入心房。
“不可以多吃哦,吃完了要乖乖把藥喝了。”
看著安安真正悅然的開懷笑容,蘇極夜彷彿有些逃避的把床頭那碗藥端了起來,但拿的有些急了,濃稠的藥汁不知地,便撒了大半碗在地上。
安安看著他沾滿藥汁的手,和重新垂下不敢看向她的眼,笑意便一絲一絲的凝結了起來,跟嘴裡的葛花糖一般苦苦澀澀的。
“還好藥已經涼了,擦擦手吧。”
說著一塊亞麻手絹遞了過去給他,他心不在焉地接過來,只管拿著,但那藥汁已然沾在帕子上,墨跡似的糊了一片。
“剛剛……軒轅司九的副官來看過你,你和他……我以為,歡歡一直和他在一起。唉,也難為你了。”
安安聽了,頓時寂然無語起來,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半晌沒有聲息。
紅雲剛剛要拂過門邊的幔帳進來,卻瞧見寒冬的陽光凜凜的散了滿室,斜陽照在那米白的牆上,漫著朦朧的輕煙,好似嫋嫋婀娜的層層紗裙,撒在兩人的身上。
安安靠坐在床頭,只是靜靜的看著出神的蘇極夜。專心一致地凝視著,彷彿是傾訴,彷彿在憐惜,那溫柔已極的眼神,顯露出一種未曾見過、幾近柔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