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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茵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聽了這話非但沒有嫌棄樹白,反而更同情他,也同情方丹現在的丈夫丁文健。方汝亭死後,方丹攜子去南洋,文健常困苦悶而酗酒,有一晚,竹茵上前規勸,卻換來丁文健的暴行,致使她懷孕……”

顧會卿搖著頭,簡略地講述了那個雨夜的故事。然後對白蕙說:“我知道你媽媽面臨生育,無處可去,來投奔我。我把她留下了,一個月後,她就生下了你。她說,她要讓你姓白。我知道她還忘不了樹白。滿月後不久,她就執意要帶著你走。我們留也留不住。我老伴關照她今後常與我們聯絡,她點頭答應。但我知道,她不會的,她怕我們要接濟她。果然,她去上海後,改掉名字,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白蕙趴在桌上嚶嚶地哭了,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媽媽,可憐的媽媽!”

“太太,您早。”侍女阿紅輕手輕腳地走進方丹的臥室,朝方丹的大床打一聲招呼。如果太太有什麼事,這時就會把她叫過來吩咐。沒有,她就再退出去,在外面等候傳喚。

方丹早就醒了,但不想起床。猩紅的鴨絨被那頭,高高的軟枕上,一頭烏雲自由而零亂地披散著,一股淡淡的煙霧正從那裡嫋嫋升起。她正躺在床上抽菸呢。

這些天來,方丹深深感到精神不濟。健美操早已不做,外出應酬也基本取消,連三頓飯都懶得下樓去吃。每天不知在想些什麼,老是神思不屬的樣子。

這個一向要強的女人,被接踵而來的變故擊倒了。

如果說,西平的出走還沒有使她完全喪失生之意趣,她還硬挺著,希望著總有一天兒子會回來,那麼幾天前樹白的突然失蹤,可以說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那天,當阿根老頭跌跌沖沖地前來報告,說他已找遍了他們居住的小灰樓和丁公館的旮旮旯旯,到處不見樹白的影子時,方丹一下子幾乎要昏過去,幸好阿紅眼尖手快,把她換坐在一張椅子上。

幾天來,她不知打了多少電話,不知發過多少脾氣,她動用一切所能應用的手段,可是,樹白竟象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訊。

方丹這次是真的垮下來了。丁文健急得團團轉,林達海又找不著——他家裡說,他有事到外地去了。等他回來就叫他去丁公館。丁文健只好自己守著她。

偏偏方丹又不要他在旁邊。她讓文健照舊去公司。文健不去,她竟歇斯底里地大發脾氣。就連她最寵信的阿紅,這兩天也不知冤枉地捱過多少罵。

有時候她一整天也不起床,不是昏睡,就是吞雲吐霧。她可以一連幾個鐘頭一支又一支地抽菸,並且睜大眼睛,凝視著龍蛇般變幻著升騰著的煙霧,彷彿這其中有什麼奧秘,彷彿從中可以參透使她困惑的人生難題。

別人也許不怎麼了解,她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她的心,這輩子只給過兩個人,偏偏這兩個人都棄她而去了。她的心怎能不因此而被撕得粉碎!

“難道這就是命運的報復?難道這就是我應得的報應?”她真想跳起來責問至高無上的上帝,當然實際上她並沒有動。

她似乎看到自己噴吐的嫋嫋煙霧,慢慢地變幻著,終於凝聚成一張她極熟悉的臉。是的,那是她如夢的大眼睛,那是她小小的彎彎的嘴角。現在這嘴角下垂著,顯出一副哭腔。喂,你還哭什麼,樹白和西平都走了,我已經一無所有,你該高興了。哦,竹茵,這一切是不是你在冥冥中的唆使和安排?原來你陰魂不散,你不肯放過我,你要報復。

可是,二十年前的事,能怪我嗎?我不該保衛我心靈中最寶貴的那片愛情嗎?……那是在方丹帶著西平,在南洋的姑母家住了半年多回家之後。

一個皎月當空的夜,方丹睡不著。與樹白分離四年,剛從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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