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拾起斷臂,大踏步走了出去。眾人見他如此硬朗,不禁駭然,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孫仲君拭去劍上血跡,還劍入鞘,神色自若的歸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這一劍乾淨利落,出手快極,可是廳上數百人竟無一人喝采,均覺不論對方如何不是,卻也不該這般辣手對待前來邀客的使者。連閔子華於震驚之下,也忘了叫一聲好。孫仲君心下甚不樂意。
閔子華道:“這人如此兇悍,足見他師父更加奸惡。咱們明日去不去赴宴?”萬里風道:“那當然去啊。倘若不去。豈非讓他小覷了。”鄭起雲道:“咱們今晚派人先去踩踩盤子,摸個底細,瞧那焦公禮邀了些甚麼幫手,金龍幫明天有甚麼鬼計,是否要在酒菜中下毒。有備無患,免得上當。”
閔子華道:“鄭島主所見極是。我想他們定然防備很緊,倒要請幾位兄長辛苦一趟才好。”萬里風道:“小弟來自告奮勇吧!”閔子華站起來斟了一杯酒,捧到他面前,說道:“兄弟先敬一杯,萬大哥馬到成功。”兩人對飲乾杯。
筵席散後,各人紛紛辭出。袁承志一打手勢,和青青悄悄跟在萬里風之後。這時已是初更時分,只見他回客店換了短裝,向東而去。兩人遠遠跟著,見他轉彎抹角的穿過了七八條街道,繞到一所大宅第後面,徑自竄了進去。袁承志見他身法極快,心想:“倒也不枉了‘追風劍’三字。”兩人隨後跟進,見一間房中透著燈光,在窗縫中張去。見室中坐著三人,朝外一人五十多歲年紀,臉頰紅潤,額頭全是皺紋,眉頭緊鎖,憂形於色。
只聽那人嘆了一口氣道:“立如怎樣了?”下首一人道:“羅師哥暈過去了幾次,現下血是止住了。”袁承志聽兩人口氣,料想這老者便是焦公禮,師徒們在談羅立如的傷勢。又聽另一人道:“師父,咱們最好派幾名兄弟在宅子四周巡查,只怕對頭有人來踩盤子。”
焦公禮嘆道:“查不查都是一樣,我是認命啦!明天上午,你們送師孃、師妹和小師弟到徐州吳家去。”那徒弟道:“師父!對頭雖然厲害,你老人家也不必灰心。本幫單在南京城裡就有兩千多兄弟,大夥兒一起跟他們拚個死活,怕他們怎的?”焦公禮嘆道:“對頭邀的都是江湖上頂兒尖兒的好手,幫裡這些兄弟跟他們對敵,只是白送性命……唉,我死之後,你們好好侍奉師孃。師弟和師妹,都要靠你們教養成人了。”說著不禁流下淚來。一個徒弟道:“師父快別這麼說,你老人家一身武功,威鎮江南,就算不勝,也決不致落敗。咱們二十五名師兄弟,除了羅師哥之外,還有二十四人。真的打不贏,你老交遊遍天下,廣邀朋友,跟他們再拚過。他們有好朋友,難道咱們就沒有?”焦公禮道:“當年我血氣方剛,性子也是和你一般暴躁,以致惹了這場禍事。現下我讓他們殺了,還了這筆血債,也就算了。”袁承志和青青均感惻然,心想:這焦公禮似乎也非窮兇極惡之輩,當年做錯了事,現下卻已誠心悔過。過了一會,聽得一名徒弟叫了聲:“師父!”焦公禮道:“怎麼?”那人道:“師父既不願跟他們對敵,那麼咱們連夜動身,暫且避他們一避。大丈夫能屈……”另一人急道:“那怎麼成?師父一世英名,難道怕了他們?”焦公禮道:“甚麼英名不英名,我也不在乎了,不過避是避不掉的。再說,金龍幫的幫主這麼縮頭一走,幫中數千兄弟,今後還能挺直腰背做人嗎?明天一早,你們大家都走。我一人留在這裡對付他們。”兩個徒弟都急了起來,齊聲道:“我留著陪師父。”焦公禮怒道:“怎麼?我大難臨頭,你們還不聽我話嗎?”兩個徒弟不敢言語了。焦公禮道:“你們去幫師孃收拾收拾,瞧車子套好了沒有?也不用帶太多東西,該儘快上路要緊。”兩人嘴裡答應,卻只是站著不動。焦公禮道:“也好,去叫大家進來!”兩人答應了,開門走出。袁承志和青青忙在牆角一縮,一瞥之下,見西邊牆角有兩人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