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暗紋隱約閃爍矜貴光澤:“那你們聊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他看看蘇錚,又轉頭看了一眼主座上的梅甲鶴,看似是示意告辭,但不知是不是蘇錚看錯,她彷彿看見顏獨步那一眼裡閃過了一抹不大客氣又不大愉快的情緒。
一定是她看錯了吧?
而且他坐在這裡,卻只說了一句話就走,就好像,他之前一直是在特意等她一樣……
蘇錚趕緊在心裡搖頭,不能這麼自戀,也許她來之前他們幾個人在談事情吧。
梅甲鶴望著顏獨步的背影消失。
眼瞼一眯。隨即呵呵地笑,叫蘇錚坐下,又問了問她的傷,然後笑吟吟地道:“你今日來。是對我的提議有了答覆了吧?”
蘇錚端正地坐著,態度恭敬,言語真誠:“是的,能成為梅先生你的學生,這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對我一個沒有門路沒有背景,卻想涉足紫砂界的人來說,更簡直是天賜之福,事實上,若非我昨日太震驚。一時沒想明白。當時我便應該一口答應的。”
梅甲鶴摸著他的鬍鬚。等待蘇錚話裡的轉折。
果然,蘇錚頓了一下微揚起目光,有些疑惑地問:“但我也知道不單單是桃溪鎮。這整個陶都裡,想拜入梅先生你門下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你多年來也從未收過學生,為何突然會選我?”
怎麼都不應該才對。
梅甲鶴雖是愛才之人,今日但凡有些威望的壺藝人,都多多少少得到過他的指導,證明此人在紫砂上一直懷有一種熱情和期許,但蘇錚身上有什麼呢?她可不認為自己天才到得到了梅甲鶴的青睞,當日在知雪堂上一番說話或許令他注意到了自己,但這未免也太牽強了。
梅甲鶴清風霽月般地坐在那處。不答反道:“我還記得你在知雪堂裡說的話,你是個有膽量有見識的姑娘,雖然莽撞了些。我也見過你在肖筱那裡做的那把壺,你是個有資質有靈性的壺藝人,當然了,算不得是那種頂天的天才。我還知道你想要在紫砂界博得一席之地,沒有抱負決心的人無論如何天資聰穎,也無法在個把月內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成為可以成功做出一把優秀泥坯的藝人。”
“然而事實正如你所說,你沒有背景沒有門路,甚至沒有學習創作的適宜環境,而這些我恰恰都可以提供給你。除此之外,我雖然不會做壺,但我懂得不少,在你達到琅開翠那種境界前,我都足以擔任你的老師。我還能給你鋪一條安全開闊的路,任由你有多遠走多遠,有多高走多高,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梅甲鶴的語氣是逐漸加深的,蘇錚的心也漸漸激動,最後她迎上梅甲鶴那深邃含笑的目光,那分明是挖了個閃閃發亮的坑等著獵物自己跳進去,那麼狡猾和自信,可蘇錚不得不承認,她很難拒絕。
她腦子裡轉過許多念頭,有沈時運蕭九發等人的風發超然自信勃勃,有琅開翠的清貴尊華,有肖筱的猖獗高傲。還有那麼多人,如姜師傅、如雲歌蘇耀祖,在紫砂路上苦苦鑽研,努力往上爬,還有那普通工匠、初等藝徒、庸庸碌碌的採礦工人、提起紫砂就兩眼放光的平頭百姓。
紫砂就像是一個大水缸,多少人在其中沉浮,沉到了底槽變成泥沙,或是從中開出花來。蘇錚想,她要麼不投身進去,不然,就該儘可能地選擇好的平臺,高的起點。
她緩緩點頭,望著梅甲鶴說:“是的,這些已經足夠了。”
蘇錚慢慢走在離開出梅府的路上,小雨還在飄飄灑灑地下著,磚石地面潮溼一片,有的地方還積了水,蘇錚撐著傘卻擋不住往臉上身上飛舞的雨絲,漸漸衣發都像裹了一層水汽。
她抬頭望著四周清新雅緻的佈景,頭頂曠遠的天空,心想,真的要在這裡紮下根來了吧。穩定的職業,先是學習,再是收穫,然後一家人安穩的生活,或許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