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也一晚上沒睡好,她二十五歲的生命中,從沒有想過自己這一生會改嫁。
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相公,她滿心都是歡喜,天下竟然有這麼俊秀的少年郎,還是個書生,跟了這樣的人,再怎麼吃苦她都願意。
夫家的日子苦,她也無所謂,活做的累了,相公輕輕的一句辛苦啦,就讓她再難也是值得的。
十七歲有了兒子,她看得出相公是喜歡的,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誰會不喜歡呢?
如果沒有那次院試,沒有那次意外,一切都會好好的,她不會成為小寡婦,公婆不會死,兒子不會也沉默寡言。
快六年了,她還是決定了寡婦二嫁。
不是因為守不住,而是沒辦法過下去了,債務小山一樣壓在身上,如果能慢慢還,倒也不怕,但這些債主已經等不及了。
兒子就是她的命,如果改嫁後,男人對大順不好,她死也要帶孩子走的,只要挺過七八年,孩子大些就好了。
目前她只能吃一截剝一截了,先熬過這段難日子再說。
但願那個人是個好的吧。
第二日一大早,梅娘就起了炕,他們這裡偏北,三月份的清晨還是很冷的。
孃家距離常家村有十二里路遠 ,去那邊沒什麼車,大多數靠走,一個來回就得兩三個時辰。
如果明日能見到人,後天一早就能回來,後院的雞也不能沒有人喂。
嫁過來三年,相公就走了,村裡本還有相處不錯的小婦人,很快那些人的婆家就不讓她們跟她來往了,怕沾上了黴運。
隔壁的李大娘本來對她不錯,奈何他兒子李大牛對她起了心思,這下子大娘不開心了,她兒子還是個青頭郎,怎麼能要一個帶兒子的寡婦呢?
再好也不能要,何況到婆家才兩三年,相公、公婆就相繼沒了,村裡人說她是剋星的話就一直沒斷過。
當然,村裡也有人說她兒子是剋星,那麼小的孩子,怎麼一點孩子氣都沒有,說話行事像大人一樣,看著就奇奇怪怪。
說她可以,說她兒子不行,但凡聽到說她兒子的 ,她立馬找上門去,拼命也要撕上一回。
這半年,李大娘也跟她家疏遠了許多。
梅娘不是沒眼色的人,既然人家不願意跟你說話,就不必上趕子,走前在雞圈灑上雞食,事情順利,明天中午就能回來了,雞餓上兩頓死不了。
常順聽灶房有了響聲,抬頭看看窗外已經有了亮光,該起來了。
外家他也去的不多,因為不是去鎮上那條主道,來往的車子少,他家沒車,只能步行。
十幾里路走起來還是有些難,之前他小,孃親揹著走遠不行,遠路無輕擔。
何況前些年祖母還病在炕上,家裡離不得人。
現在他也大些了,可七歲的小人,腿就那麼長,根本就走不快。
外婆家人不少,除了外公外婆,大舅家三個孩子,小舅家兩個孩子,加起來就是十一個人。
房間只那麼多,他跟娘去了,外公就得跟表兄弟他們睡,麻煩的很。
大舅母為人爽利,做事風風火火,對他們娘倆不錯,小舅母人也不錯,現在帶孩子住鎮上,幫著小舅開個小雜貨鋪,生意不溫不火,但比在家務農要好上不少,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面,印象也不深。
常順挑了一件五成新的薄襖穿上,這是他這個季節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一刻鐘後,母子倆鎖好院門,他家本離村頭近,不一會就出了村子。
梅娘背一個小揹簍,裡面是一條兩斤多重的臘肉,女子回孃家,總不好空手,這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她身穿一件半新藕色的薄襖裙,裙襬到了腳踝處,襯出窈窕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