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夜色,眼神蒼茫悠遠:“我並非這涼夷寨人,三年前家鄉大旱,我隨鄉親們逃難來了這西江城,才在涼夷寨落腳。我有一個侄子,幾年前生了場怪病,寨子裡的人都以為是瘟疫,要按照老規矩活活燒死他。他才六歲眼看著就要被架上柴堆,他娘哭的都昏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吹來一陣風,那火居然被熄滅了。寨里人連影子都沒看到就看到孩子被救下火堆,那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說話,整個山谷都在迴盪她的聲音,就像天上的神在下達神諭。那人說,孩子並非瘟疫而是中毒,要我們去後山尋藥。我等問起名姓,她說她是毒女千燼。我們按她的話給孩子找到了草藥,我侄子果然就好了。
“在我們家鄉人人都叫她是聖女,可她說自己是毒女,我們也只好從了她的意思。你們現在去我家鄉還能看到我們為她建的廟。”
“千燼絕不會做出這等殘忍的事,你們一定弄錯了!”苗老二近乎咆哮道。
葉風兮連忙說:“您別動氣,說不定是有人冒用了千燼的名字,我們來次也是為了捉拿真兇。”
苗老二半信半疑的盯著她,一字字認真叮囑:“你們千萬可別冤枉了好人!”
“這是自然。”葉風兮道。
陳設簡單的屋子裡,一點豆子般的燈火兀自燃著,燈芯發出滋滋的微響,葉風兮沉默的望著油燈,眼神卻穿過油燈,帶著些許茫然投向未知的虛空。
雪吟默默看了她許久,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葉風兮抬起頭,對上雪吟的眼睛,藉著微茫的光,那雙毫無情緒的冷淡的眼睛裡倒映出自己的迷茫:“雪吟,你說千燼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千燼?”她默默咀嚼這個名字,神情微妙:“江湖中人不是一直傳說千燼蛇蠍心腸,神鬼難測嗎。便是那樣的人吧。”
“她曾一夜之間血洗江南浪裡蛟參家,無論老弱,五百四十二人無一生還;她殺我師叔,師叔身中奇毒全身關節幾乎盡數粉碎,割喉致死。她在苗疆被稱為聖女,被當成神明一樣供奉。卻是為何。”
“我只知道,世上並非只有黑和白兩色,善與惡也並非可以輕易評說。”
葉風兮沉默。
“若你懷有一種執念,你便無需考慮過多,遲疑會動搖你的信念,會鈍化你的劍。”平靜的語調,帶著理解、包容、寬恕的力量。
葉風兮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漂亮深邃的眼睛深處泛著沒有溫度的光,卻彷彿洞悉,寬恕一切。
好奇異的女子。冷淡、不動聲色,彷彿神佛。
她自嘲一笑:“我發現,我也不曾懂過你。”
雪吟默默看著她,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八)
清晨的光破開濃重的夜色,山谷裡泛起微微的白霧。山路阡陌,偏僻的苗寨此刻煥發出寧靜安然,恍若世外桃源。然而,有又誰能想到,命運的陰影已然籠罩,葉風兮每每回憶起這個曾片刻逗留的村寨,眼前唯有滿目的火光。所有人的命運,都將在這一場烈火裡扭曲、錯亂。
葉風兮一早便去練劍。雪吟獨自在河邊梳洗。
一大片水花濺開,溼了她一身。青絲沾水,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落入水中的孩子。
大約五六歲的模樣,捧著一盆衣服,小心翼翼走到河邊,卻不想一個不穩還是將衣服帶人一齊摔了水裡。
女孩怯生生的看著她。雪吟覺得似曾相識,仔細一想,正是昨夜的女孩兒。
兩個人,一人在岸上一人在水中,全身濡溼,相視而望。
女孩似乎很怕她,一雙烏黑的眼睛滿是水霧,瑩瑩欲墜。
雪吟伸出手,女孩驚呼一聲:“不要打我,我不是有意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