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半信半疑地道:“沒有。閣下真的是謝總管?”
灰影笑了,道:“我們方才還在谷裡的湖心亭見過面,姑娘這麼快就忘了?”
果然是謝停雲。
荷衣心裡暗道一聲“慚愧”。倘若二人之中有一人的武功稍次,豈不早已做了劍下之鬼?雲夢谷裡果然藏龍臥虎。
荷衣鬆了一口氣,道:“謝總管如何知道我不是唐十?難道唐十也是個女人?”
謝停雲道:“非旦是女人,還是個很厲害的女人。按照她的脾氣,十招之內必然灑出一把五毒神針。而姑娘三十招之後還沒發出暗器,我是以猜到可能不是唐十。不過姑娘的‘素水冰綃’在下卻是有幸領教了。”
荷衣道:“請隨我來。”她把謝停雲帶到沈彬出事之處,卻發現沈彬的屍體已然不見,連自己馬上的包袱也一同消失了。
謝停雲道:“看來今天到樹林子裡來的人可不止一撥。殺人收屍絕不是唐家的作風。”
荷衣皺著眉道:“也許是峨眉派自己的人乾的。沈彬來找我,一定有不少師兄弟知道。或者他們怕有意外,尾隨而來,正好趕上收屍。”
“希望不會引起誤會。”謝停雲嘆了一口氣:“峨眉派人多勢眾,近來卻在江湖上連連受挫……”
荷衣認蹬上馬,苦笑道:“我和峨眉派的誤會已經不少。我還有事,這就去了。”
“姑娘小心。”
風來四面臥當中。
吳悠赤著足,倦倦地躺在小樓的松藤軟榻上。她的足柔軟纖細,足指上塗著棗紅色的丹蔻。
一把烏黑的長髮從榻上一直拖到了地板。
長髮上已沾著幾片枯黃的梧葉,她卻只是看著,懶得收拾。
“姑娘,該用晚飯了。”月兒把著一碟金乳酥,一碟細蜂糕輕輕地放在榻前的矮几上。龍眼湯一直端到了她面前。
吳悠坐起來,喝了兩口,便盯著湯,怔怔地出神。
“又胡思亂想了。”月兒嘆道:“他雖最愛喝龍眼湯,姑娘就這麼死盯著,也盯不出一個他來。”
又提起他。吳悠心中一痛,啐道:“你又來磨牙了。什麼他呀我的。你去把先生批的醫案給我拿來才是正經。”
月兒從懷裡掏出一疊紙稿,道:“這個不是?月兒什麼時候敢把姑娘的寶貝忘了?只是今天的稿子太多,我怕姑娘看了頭昏,只拿了一半而已。”
隨手抽出一張梅花箋,幾個工工整整的靈飛小楷,是自己寫的:
小兒夜啼,腹痛,面青,冷證也。大蒜一枚,乳香五分,搗丸如芥子大,每服七丸,乳汁下。又,曲腳而啼,狀若驚搐,出冷汗。用安息香丸。另薑黃一錢,沒藥乳香各二錢為末,蜜丸芡子大,每服一丸,鉤藤煎湯化下。
“安息香丸”之下是他的朱字:“宜用紫蘇湯。”
字有些潦草。看上去好象是精神不濟時寫出來的。莫非……又病了?
他平時精神最好的時候,寫的是一筆一絲不苟吳興賦那樣的小字。若風痺發作,筆劃就成了僵硬的柳體。極累之時,會寫成行草,更嚴重的時候又換上了陳大夫重抄之後的小楷。他嚴忌大夫們在醫案上草寫,以為草書字跡難辨,有時候一字之差,便是性命。
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寫醫案時,用的是自己最擅長的草書,結果被他毫不留情的退了回來,勒令重新騰正。
他總是不苟言笑的樣子。很少笑,也很少沮喪。多數時候,他的臉上毫無表情。
每隔十天,谷裡就會有一次醫會,大夫們從四面八方趕過來,谷裡的,外頭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家聚在一起,研究疑難雜症,有時候也談天,也開玩笑。蔡大夫這一天總是最高興。他喜歡熱鬧,聚會的時候總是妙語連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