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用手擋住肚子:“我……我……大概五個月了。”
“你不怕死啊!懷著孩子去打魚?你也不怕孩子丟了?”
“不會,”她笑道,“我身子結實。她可乖了。”
“以後不許去打魚了,生了孩子再說,知道麼?”
“唔,那我幫奶奶燒飯。”她乖乖地道。
“你啊……”她嘆了一聲。
她當然說的不是實話。但……也不好多問。一定是與情郎私會,不小心做出了事,怕人追究,想不開就投了水。
一個懷著孕卻沒有丈夫的女人,又跳了水,一般都是這種故事。
舊事淒涼
第十四章 舊事淒涼
梅雨初至,五月花發。
庭院上的合歡已綻出暈紅的花蕾。皂莢槐似的長葉又細又薄,樹枝粗獷,伸展出幾丈之外,與那株紫藤交纏在一處。
微風拂面,花氣襲人。
他忽然想起了藥書上的一句話:
“欲蠲人之忿,則贈之以青棠。”
青棠就是合歡了。此葉朝舒夕斂,又名“夜合”、“合昏”。漸漸地,俗稱作了“合婚”。
杜子美雲:“合婚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便是此意。
還記得這株夜合與那株相思木是外祖父的一位老友從嶺南帶來的。原以為氣候不宜,種不長久。未想到了這裡,頭十年就竄至五丈,花開得繁盛,卻不結一籽。荷衣初至的那幾年,紅豆卻滿鬥滿鬥地落下來。
谷裡的人常用紅豆合著糯米炭來貯龍腦。聽說這樣,龍腦的香氣可以經久不散。夏夜,他們常常就在這兩株樹下飲冰納涼。
夜合花開香滿庭,
夜深微雨醉初醒。
遠書珍重何曾達,
舊事淒涼不可聽……
他悵然地想起這首老詩,悵然地飲罷手中清酒。
眼前一個細小的身影在那株相思樹下跑來跑去,將滿地的紅豆一把一把地拾起,裝進一個紅色的小荷包裡。
“爹爹,給我穿一串,好不好?”子悅奶聲奶氣地奔到他面前,拉著他的手,將一把紅豆倒進他的手心裡。
不知不覺中,她已會說話,雖然著急起來,也是嘰裡骨碌,纏夾不清。
他嘆了一口氣,道:“好。”說罷,尋來針線,一顆一顆地穿起來。
那小小的身子倚在他的腿邊,手一直拉著他的胳臂。他感到她身上蒸發著熱氣,衣裳已然汗溼了一片。
唉,她總算長出了一頭與荷衣一樣又粗又長的黑髮。如今,也是一團海藻一般地卷在腦後。
看來看去,這好像是子悅與母親唯一的相似之處。
他苦笑。
“不要亂跑,不要到水邊去,聽見了麼?”他摸了摸她的頭,感到她的腳趾又在亂動。她真的是一刻也停不下來的。
這一點,也與荷衣完全一樣。
“唔,爹爹,我就爬一會兒樹……”
“找棵矮的爬,不然掉下來,爹爹抓不住你。”他故意板起了臉。
“好。”說完話就跑了。
他將紅豆穿好,拿出剪刀,喀嚓兩下將首飾匣裡的一串珍珠項鍊的搭扣剪下來,系在那串紅豆的兩頭。
穿得匆忙,指頭給針扎出了血。
一抬頭,刺眼的陽光令他一陣暈眩。
“子悅。”他四處看了一圈,不見她的人影,不禁叫了一聲。
“在這裡!”她的聲音從草叢的後面冒出來。
她奔過來,臉通紅的,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很怪。
他把那串紅豆給她戴起來。
“我……我給馬蜂蜇了……”她原本強忍著痛,終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