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死人……”見慕容無風無半點要處置吳悠的意思,郭漆園自覺無趣,連忙望風轉舵。
“我看蕭逵就是個好事之徒。福州白鶴堂丁大夫那裡一直缺人手,正月過完,你就要陳策把他調過去。”
“是。”
“此外,我想見一個人。”
“請谷主吩咐。”
“唐潛。”
“這個好辦。如果他在唐門,飛鴿傳信三天就可以到。”
“你先去罷。”慕容無風頹然靠在床頭。
“是。”
走到門邊,慕容無風忽又道:“還有,你去告訴吳大夫,就說今晚我想見她。”
“在哪裡?”
“這裡,書房。”
…… ……
世事如草蛇灰線,馬跡蛛絲,隱於無言,細入無間。
自從認識荷衣之後,他發現自己對女人的瞭解格外淺薄。他這才想起自己從小到大認真打過交道的女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兩位。
荷衣是他的淨土,他的解脫。吳悠是他的助手,他的同事。
與荷衣相比,他認識吳悠更早,與她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他像熟悉自己的手一樣熟悉吳悠在這一行裡的習慣與表現。他知道她喜歡用多少號的銀針,什麼尺寸的手術刀,縫合傷口從何處下手,麻醉時好用哪個配方……合作了近十年,他們已完全達到默契。所以每當遇到有難度的手術而他風痺發作不能握刀時,有吳悠在場,他會比較放心。
因為這一層明顯的信賴與偏愛,致使吳悠在這一群眼高於頂、自以為是的師兄師弟中頗招忌妒。漸漸地,谷內谷外都傳聞吳悠闇戀“谷主”。每一個人都認為他們是完美的一對,早晚要喜結良緣。為此,她變得小心謹慎,而他亦主動避嫌,除醫務之外,兩人幾乎毫無往來。儘管如此,在他與荷衣離開雲夢谷的那段時間,吳悠還是遭到排擠,過不了多久就被遣出谷外。
據他個人的印象,吳悠其實是個沉著冷靜的女人,至少在手術檯上如此。醫會的時候她很少發言,在一群侃侃而談的男人面前她顯得平庸。若問她有什麼見解,她則維維諾諾,附會大多數人的說法。比她晚來的人,輩份比她低的人都能在她面前旁徵博引、指點江山、滔滔不絕、毫無愧色。她唯一習慣做的事就是不斷地點頭稱是,比那在官場上混了多年的人還知道韜光養晦。有時他會為她的謙虛忿忿不平,故意當著許多人的面提一個很難的問題,一時間整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語,吳悠也跟著垂眼,臉上卻露出會心的一笑。在這種場合她永遠也不會開口,把聰明暴露給眾人。
他為此感到難過,她父親在朝中便是以耿直遭禍,彈劾他的正是他自己的學生。——也許這就是悲慘的家難留給她的陰影,讓她對世人失去信任,懷有恐懼。他覺得自己應當體諒她的難處,為此他改變了作風。他原本對所有的學生都十分嚴厲,批評起來不留情面,唯獨對吳悠一直和顏悅色,從未說過一句硬話。
十年下來,吳悠留給穀人的印象始終是位合格的美人、標準的淑女:說話斯文,行事恭讓,對病人更是柔聲細語、體貼入微。她有一雙無辜的眼睛,臉上充滿少女的天真,與人交接半含半斂欲語還羞。除了溫柔多情、多愁善感之外,她既無性格也沒脾氣,以至於陳策向他解釋為何要將吳悠調到谷外時,他毫不客氣地把陳策訓了一頓:“谷裡通共就這麼一位女大夫,你們還容不下!把她調回來,有誰不服氣,叫他來見我。”
人們說,自從慕容無風離開雲夢谷,吳悠就開始變得不像個女人。只有慕容無風回來,她才會變回來。
他並沒有這麼大的魔力。回來之後,他雖將她從竹間館招回,並特意在谷內為她另建了一座新園,吳悠卻很少留在谷內。除了手術,他也極少在其它場合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