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帳裡不大,木板床上躺滿了痛苦呻吟的傷兵。
陸子卿和蘇乘風,還有另外兩個老軍醫,從戰事結束後就不停奔走於各個帳篷。
說起軍醫,在軍中一直屬稀缺資源,每支軍隊約一萬八千人左右,才配備一名。
龍御軍此次出兵五萬,軍醫也就三人,其餘軍醫則屬別的邊防軍。
幾百號傷兵,三人任務繁重。
陸子卿和蘇乘風一直沒閒著,累得夠嗆。
待到休息時,外面已然漆黑一片,只是有幾許繁星做伴,倒不顯得黑夜淒涼。
回到寢帳,蘇乘風死狗似的往木板床上一倒。
“咚——”
薄褥裡震出一些灰塵。
他睜著死魚眼,眸光渙散,像是把後半輩子的餘力全用盡一樣疲累,拖著聲音說。
“子卿啊,我要死了,做大夫比做幫派老大辛苦,沒日沒夜小心翼翼照顧傷患,也不能痛痛快快大殺一場,我有點同情你了。”
陸子卿伸了伸懶腰,身子骨節發出“嘎嘎”響。
“大夫能減輕傷患痛苦,你該自豪能救人於水火。”
他拿起小桌上的水壺,狠狠灌了幾口,五臟六腑立時活過來,順道遞給蘇乘風。
“世人萬千,百行百業各守其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和使命,談什麼同情?”
蘇乘風接過水壺,半撐起來喝了兩口。
“你說的大義無私,可你看看隔壁那倆老東西,從我們入軍營起就百般挑剔,不是藥不對症,就是傷口處理不當,你行醫十四年,這些常識用得著他們多嘴嗎?”
他說著乾脆坐起來。
“平白受一個多月窩囊氣不說,倆老傢伙還賊精,總借尿遁把活都讓我們幹,自己躲清閒,老是一副京官兒太醫的架勢,擺明了就是瞧不上我們。”
“好啦,不要生氣了。”陸子卿拉過被子。
“太醫也好,遊醫也罷,本職都是治病救人並無分別,不必計較趕緊休息,半個時辰後還要起來換崗。”
說完剛要躺下,布簾被掀開,一個士兵匆忙走進來。
“陸軍醫,楊副將讓你馬上去一趟總兵大人帳中。”
陸子卿來軍中一個多月,平時都在傷兵營打轉,還沒進過總兵大帳,有些拘謹。
帳中除了那個睡覺的沒有別人,一時間他不知道醫治物件是誰,便立在沙盤旁,隨意朝周圍掃了一眼。
房中佈局沒什麼特別之處,就是些簡單的傢俱擺設,行軍沙盤和地圖。
唯獨一旁兵器架上,兩柄兵器落入他的眼。
外形通體銀黑,短刀目測有七尺,而那長刀,只刀柄都有六尺長。
說起兵刃,陸子卿雖然只是個小小郎中,但也和世間萬千男兒一樣,對兵器有種說不出的迷戀。
若是遇上好兵器,便是看一眼也值了,今日實屬難得。
“這就是那商人所說的長刀?”
陸子卿上前仰頭瞧了瞧,暗歎道。
“這長度足足比我還高出大半個身子,居然還有刀鞘?”
上面沾了一些幹凅的血跡,光看著就覺得分量沉重,這需要比他還高的人才能靈活使用。
陸子卿扭頭,朝身後打眼瞧去,那人歪頭靠在狼皮椅上,大手懸於扶手邊。
不禁小聲說了句,“是挺高的。”
他轉身走過去,暖光將他的身形拉出一道斜影,籠蓋在桌案茶點上。
此時,陸子卿和眼前人僅一桌之隔,看得真切。
這人不光坐著比別人高,還生就一副萬里挑一的好皮囊。
鼻樑挺拔,側面還長著一顆很小的痣,嘴唇厚薄適中,突出的喉結被斗篷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