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翌說:“是湄州半月前連降五日暴雨,以致多條河流水位上漲,淹了下轄兩個縣,一夜之間死了近兩萬餘人,還有餓死的。”
這種時候,朝廷都會出錢糧賑災,還會出現死災民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陸子卿直言問:“是州府的官員將賑災銀貪墨了?”
“陸公子所說不假。”楚翌說。
“州府連同各地下轄官員,層層吃拿卡扣將賑災銀侵吞,數萬的災民無人安置,死亡人數越來越多,引發災民暴動,官府派兵將災民通通圍趕到河中淹死,製造天災喪命的假象。”
“家主為民請命寫了舉報奏摺,我費勁磨難偷到他們的賬本,這才馬不停蹄趕來京城,本想敲登聞鼓送上奏摺,不曾想,他們的人緊追不捨,我根本沒機會,無奈躲進窄巷裡。”
他抓緊桌旁邊的黑布包,面色凝重。
“我若死了,湄州就完了,陸公子此舉是救了湄州百姓的希望。”
其實,說到官員侵吞災銀,坑殺百姓這種事,陸子卿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反而習以為常。
因為,曾經的他們,也是這世上萬千災民裡的三兩個。
水災、瘟疫、乾旱、搶劫……
太多數不過來的災難,他們一家子都經歷過。
官府的人都如今日湄州一樣,貪墨害命,勉強活下來的人沒有吃食,被逼著吃人屍以保殘命。
吃屍體雖然可以保命,但隨之而來的便是病邪瘟疫,散播各地。
噩夢就這樣週而復始惡性迴圈,地上隨處可見的死人,多到讓陸子卿麻木。
他們一家,包括蘇乘風在內,吃不下那人屍,萬幸懂藥草,便在山裡挖野菜吃,還製作了不少湯藥救治災民。
也正因為他們懂得藥理,才不至於落得個無人救治,命喪黃泉的下場,而那些災民只能等死。
像這種事,他們每走到一個地方都可能遇到。
可儘管如此,陸子卿再次聽到如此惡劣行徑時,仍憤怒不已,勾起他那浸入進骨血裡的感同身受。
“腐朽亂世對於底層人而言,就是一場災難。”
陸子卿感嘆,看著楚翌問:“楚公子這份舉報奏摺應該交於誰?看看在下能否幫得上忙。”
楚翌欣喜拱手,“若得陸公子鼎力相助,那是再好不過了。”
“家主曾經在朝為官,助力輔佐太子,奈何被奸人陷害丟官成為庶民,若能交到太子手中是最好,其他衙門哪怕是在京中,都不可信。”
“好,我想想辦法,另外……”陸子卿垂眸想了想,“楚公子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這樣更有說服力。”
楚翌從懷中摸出一塊條狀,略微泛青的玉遞給他。
“這是家主的私章,足可證明。”
第二日。
天微微漸亮,還不到點卯時辰,陸子卿提早來到宮門外的大街。
走進衙門一條街時,隔遠聽到一聲熟悉的喊聲。
“陸子卿。”
他側過臉,見蘇乘風和武吉快步朝自己走來,特別是蘇乘風,一臉“問罪”似的表情,讓他有些心虛。
“怎麼偏就這個時候碰上了?”
夜不歸宿不說,還去了……那種地方。
陸子卿收拾好表情,上前幾步剛要說話,就被蘇乘風搶先一步責問。
“你昨晚去哪兒了?”
“是啊,陸大哥,你昨晚怎麼沒回侯府啊?”
武吉睡眼惺忪打哈欠,眼眶裡蒙上淚花,也跟著問。
“我昨晚……”
“別說你昨晚當值。”蘇乘風又搶一句。
陸子卿知道謊圓不了,每日下差,蘇乘風和武吉都會來太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