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已經將近兩天沒睡覺了。即使是天才也需要休息。”
他當然是對的。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疲憊正悄悄潛入我的骨髓，我被追求知識的興奮感掩蓋了這種疲憊。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比我想的要晚。
“好吧，”我讓步了，任由他帶我離開控制檯。“讓我先儲存一下工作。”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儲存著掌握著我下一個突破關鍵的珍貴資料。
當我關閉電腦時，一個保安監控器上的動靜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閃而過的畫面，一個影子在實驗室外的走廊裡移動。我把它當作是光線造成的錯覺，是我睡眠不足產生的幻覺而沒在意。畢竟，我們在一個安全的設施裡。能出什麼問題呢？
彭宇和我手牽手走出實驗室，沉重的鋼門在我們身後哐噹一聲關上。走廊燈光昏暗，寂靜只被遠處機器的嗡嗡聲打破。當我們轉過拐角時，一個身影從陰影中現身，手裡緊握著一個記事本和一支筆。是東門，那個記者，他的眼睛閃爍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熱切光芒。他擋住了我們的路，臉上露出一種貪婪的笑容。
“尹小姐，”他開口說道，聲音裡滿是虛假的甜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有幾個問題……”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我疲憊的臉上徘徊。“關於你的……課外活動。”東門那甜膩的腔調讓我很不舒服。“課外活動？”我重複道，聲音裡透著疲憊和越來越濃的不安。彭緊緊握住我的手，默默給予我支援。
“是的。”東門繼續說道，笑容更燦爛了，隱隱露出一絲藏在表象之下的殘忍。“尹小姐，謠言四起啊。有傳言說排練被忽視、演出被取消……還有一種相當……不尋常的對科學追求的痴迷。你為了追求……中微子而放棄自己的藝術生涯，這是真的嗎？”他說出“中微子”這個詞的時候就好像那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我的心一沉。他怎麼會知道中微子的事？實驗室周圍的安保措施應該是密不透風的。一股冰冷的恐懼在我心中蔓延開來，一種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預感。
“我的個人興趣與此無關。”我說道，試圖保持鎮定的表象。“我對粉絲和事業的投入從未改變。”
東門眯起了眼睛。“哦，但我想你的粉絲們不會這麼認為，尹小姐。他們有權知道真相。他們有權知道他們的偶像是否為了……科學而拋棄了他們。”他在筆記本上潦草地寫著什麼，他的筆在紙上划動的聲音就像一隻惡毒的昆蟲。
彭走上前，他的保護欲爆發了。“這是騷擾，東門。我們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了。”他拉著我遠離那個記者，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們設法避開了東門的追問，但我知道已經造成了損害。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在娛樂圈這片肥沃的土壤裡，它很快就會成長為一棵毒草。
兩天後，每個新聞推送都在尖叫著這樣的頭條：“尹悅：從流行公主到粒子物理學家？這位明星迷失方向了嗎？”在標題下面，東門的文章把我對科學的熱愛歪曲成對粉絲的背叛，把我描繪成一個為了輕浮的追求而拋棄自己技藝的半吊子。
我即將上映的電影的新聞釋出會現場閃光燈閃爍，問題咄咄逼人，一片模糊。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明顯的緊張氣氛。我認識並且信任的記者們友善的面孔被一片充滿懷疑的目光和指責的低語所取代。
“尹小姐，你真的把科學置於粉絲之上嗎？”
“你已經放棄你的音樂事業了嗎？”
“你是在把自己的才華浪費在一個毫無意義的愛好上嗎？”
這些問題從四面八方朝我襲來，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枚小鏢，刺穿我精心構築的鎮定盾牌。我精心準備的答案聽起來空洞而無力。房間似乎向我壓過來，空氣中充滿了懷疑和評判。我精心塑造的形象，那個我不辭辛勞建立起來的形象，正在我眼前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