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東西。”老九笑笑,說:“俺想說又不敢說呢,行啊你,給夢姐弄到手了。”葉子農說:“嘿,咱再不自量,也沒昏頭到敢打夢姐的主意。這回是夢姐走眼了,愣把一塊土坷垃看成巧克力,啥眼神啊。咱是豪門宴上的土包子,甭湊,湊到一塊都彆扭。”老九嘿嘿一笑。
老九幾口就把小麵包吃完了,洗洗手,兩人到了客廳。這次葉子農不讓老九坐那隻塑膠凳子了,而是把木凳子讓給老九。
葉子農問:“啥當緊的事?”老九說:“你還問我?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危險嗎?咱一竿子戳到底吧,我是來盯你回北京的,你不走我就在這兒跟你耗著,紅川我已經耗過一次了,也不稀罕了。”葉子農說:“九哥,你這麼惦記兄弟,我也不知道該說啥了,說謝太輕薄……可你真不該這個時候來,特別是你要在北京做生意,你跟個漢奸扯在一起能有啥好果子?九哥也別嫌我說話難聽,我這兒的事真不是你能操心的。”
老九說:“我想等你光鮮了沾你光,這中不?我知道你不是孬種,可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這不是來了嘛,咱有個臺階就下來,沒人說你膽小鬼。”葉子農笑了,說:“九哥,咱不是好漢,不管是眼前的虧還是將來的虧,只要是該咱吃的虧咱都吃,咱就是做膽小鬼也得做個童叟無欺的不是?不用誰給順個梯子。”老九說:“不是好漢,也不在乎孬種膽小鬼,那就更沒啥了,趕快離開這裡。”葉子農說:“也不趕快,也不趕慢,平常就行。居留快到期了,正常的話當局是不會再給延續了,到那時候我就滾蛋唄。”老九不解地問:“那你在這兒耗啥呢?跟誰耗呢?你不知道你有危險嗎?你這麼好使的腦子咋這點事看不明白呢?”葉子農不說話了,點上一支菸靜靜地抽菸,想著什麼。
老九著急,催促道:“說話呀。”這時廚房裡的水燒開了,傳來蜂鳴的聲音。葉子農把大半支菸搭在菸灰缸邊上,卻並沒有去廚房,而是去了臥室,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兩張紙過來遞給老九,這才去廚房。
老九一看,驚呆了,竟是葉子農的遺囑。遺囑一式兩份,內容都一樣,分別用中文、英文和德文書寫,老九看不懂德文,但英文和中文都看懂了。遺囑很短,內容是:
如我有不測,不要留骨灰和墓地,就讓我順煙囪飄了,請尊重我這個願望,謝謝!
葉子農1992年2月7日柏林
葉子農到廚房衝了一大茶缸茉莉花茶,端到客廳,倒上兩杯,這情形似曾相識,幾乎就是兩人去年秋天在北京四合院聊天的翻版,但此時的老九卻一點也沒感到親切。
老九拿著遺囑慍怒地說:“你傻呀?還是匹夫之勇?”葉子農從菸缸拿起已經燃了一大半的煙抽了一口,說:“不想拿出來的,這不是被你逼得沒轍了嘛,這東西也只是預備萬一的。”老九發火地問:“可你為啥呀?跟誰呀?”葉子農說:“跟誰都沒關係,也不為啥,就是個人的一種態度。你跟趙一曼說:別打鬼子了,要丟命的。你跟貪官說:別貪了,要殺頭的。有用嗎?沒用。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價值觀裡,我也一樣,我就這德行,只能這副德行活,由不得自己。”老九問:“你啥德行?”葉子農說:“我認為,認同馬克思主義的人與不認同馬克思主義的人,都可以自由地走在柏林的大街上,因為馬克思主義不是極端主義,不是恐怖主義,不是歪說、邪教,是社會科學,是社會發展規律的發現和解釋,是認識事物的方法,是講因果、講實事求是。如果因為認同馬克思主義就得被嚇得縮起來,我會覺得羞恥。這不是跟誰鬥爭,這只是我對這個事物的態度,如果這個態度必須得以支付生命為條件,那就支付好了。所以說,也不趕快也不趕慢。趕快,是被極端主義嚇倒了,揣上個這心病過日子,那還過個啥勁暱?趕慢,是成心去找死,咱幹嗎非跟活過不去呢?咱不是找死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