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2/5頁)

花兒。

那麼,它為什麼是這樣的孤獨、這樣的與群芳難以和諧共處呢?不為別的,只因為它〃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這一句是全詞當中的點睛之筆,表面上在解答上一句裡留下來的關於雪花的疑問,實則卻是容若的自況:雪花的根芽不是來自泥土,而是來自天外,它和我一樣,不屬於這個絢爛富貴的金粉世界,它雖然美麗,但絕不會與牡丹、芍藥為伍。這裡,便呈現出了全詞當中的第二次錯位:如果雪花沒有生在寒冷孤絕的天外,而是生在人見人羨的牡丹和芍藥們的富貴世界裡,這對它而言算得上一種幸福嗎?而我,一個本屬於山水林泉的詩人詞客,生長在富貴之家、奔波於儀鑾之側,這種人見人羨的生活對我而言算得上一種幸福嗎?……這便是本性與環境的錯位,就如同林妹妹嫁給了薛蟠,就如同妙玉被方丈指派去給寺廟裡〃請〃佛像的遊人們開光收費。(小注:就如同讓好熊哥哥模仿安意如的風格去講解納蘭詞。^_^)

這種天性與環境的錯位便造成了這樣一種感受:生活是一場早經註定的悲劇,是以一己之力極難擺脫的悲劇,而生活又不得不在這個錯位的悲劇中繼續下去。這便是一種淒涼到骨的無奈,明知生活在別處,腳力卻走不到那裡,就算你僅僅是講給人聽,也沒人信你。

〃謝娘別後誰能惜〃,〃謝娘〃前文已經講過,一般是對心愛女子的代稱,但這裡的謝娘卻實有所指,就是前文也已經介紹過的那位晉代才女謝道韞。當初,謝道韞比擬雪花,以一句〃柳絮因風起〃得享大名,可謂是雪花的紅顏知己,而如今,謝才女早已紅粉成灰,你這生長於孤獨、生長於天外的雪花還能夠尋找到第二位知己嗎?

讀到這裡,我們才明白容若這〃謝娘〃一詞看似實指,其實一語雙關,它並沒有捨棄這個美麗詞彙裡〃對心愛女子的代稱〃的意象。這個謝娘到底是誰呢?一定就是容若的髮妻盧氏。他們在一起僅僅生活了三年,三年的知心的快樂換來了一生的悼亡與思念。

第34節:採桑子(非關癖愛輕模樣)(3)

〃謝娘別後誰能惜,飄泊天涯〃,在謝道韞之後,沒有人再對雪花報以真切的憐惜了,雪花孤零零地在天涯飄泊,和人間的世界交集和不融合;在盧氏之後,又還有哪位紅粉、哪雙紅袖,對容若報以同樣的相知呢?只任容若孤零零地在富貴的人間飄泊不息,和囂囂攘攘的人群交集而不融合。他雖然生活在他的社會里,對於他的社會,他卻僅僅是一個冷冰冰的旁觀者。錦衣玉食的生活是那麼穩固、那麼牢靠,但對容若而言,這卻不是穩固,而是飄泊,不是家鄉,而是天涯。

〃寒月悲笳,萬里西風瀚海沙〃,和雪花做伴的,有寒月,有悲笳,有張狂的西風,有大漠的流沙。這一切蒼涼的符號密集地堆積出了一個蒼涼的意境,之後,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的背後到底是些什麼呢?雪花可在思念著千年之前的那位謝娘,容若可在思念著三生三世之前的那另一位謝娘?雪花可曾在北方的極寒之地找到自己的天堂?容若可曾在註定的那個金粉世家裡衝到自己的漁村蟹舍?

在真正的那片北方的極寒之地,多年之後,阿赫瑪託娃也寫過一首詠雪的名篇,她悠揚的哀歌瀰漫在雪花的飛舞之中,在某一段已經被雪花遮蓋而看不清方向的道路上,〃在某個不可考的遠古的世紀,我和你曾在這路上並肩而行。〃……你,既是你,也是我;既是相知於我的你,也是天性中的那個我。我雖然刻骨地絕望於在今生今世裡與今生今世的疏離,卻不妨幻想在某一個不可考的遠古的世紀,我,和我天性中那個真正的我在一條真正的屬於自己的道路上,並肩前行。

第35節:採桑子(謝家庭院殘更立)(1)

採桑子(謝家庭院殘更立)

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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