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觀看御駕進多倫起,他就不停地讚歎……說一次我的心就絞痛一次。
“你就不準備一下,作為使節明天你還得晉見中國的皇帝陛下呢。”我急急岔開話題。
“早就準備好了!我期待著明天的場面呢!你今天的文書都弄整齊沒?明天跟我一起去見尊貴的大清皇上陛下。”
嚇……癱坐在椅子上……我還以為只用翻譯成中文他明天好呈上去呢?難道還要口譯……在他面前面對面的翻譯給他聽……
他見我面白唇青的模樣,奇怪道:“難道你就不想去見中國的皇帝?他看起來很有魅力……”
“想……”我從牙縫裡嗤出這個字……我當然知道他多麼的有魅力……
*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二日。
多倫諾爾這一天成了全中華帝國觸目的草原焦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有他駕臨這裡,總覺得這天藍得比過去更純淨;這草碧綠得更是青幽;這野花也開得更加繁密;連這草原上不知名的鳥兒鳴叫得也更加歡快好聽……我的心也跟著愉悅飄高起來……因為馬上要見到他。
如果是三百年後,這諾大的帝帷的最北的入皇營大門應該是堵滿了抗著“長槍短炮”的記者,等著這批來晉見皇帝的王公旗主吧。此刻現代的畫面常常和目前的景象在我腦海裡互相對比交匯,我今日也如那“南郭先生”一般濫竽充數地混在這群氣派的草原貴族中,經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外城”跟著尤里來到這巨大的帝帷門口……雖沒有現代如人大會議前記者採訪的熱鬧但是更見威嚴,那是一種不好用文字形容的一種威儀……天家威儀。
這次歷史叫做“多倫會盟”的盛大宴會一共持續七天左右,按照理藩院發給俄羅斯時節尤里的“引子”(類似晉見皇帝入場卷一樣的通行牌子)我們面聖的時間是頭一天,和漠西蒙古王公們一撥單獨見面以示對遠方來的客人的恩惠。
清朝對俄國人不可謂不優,我感覺已經是給足了面子。想在這個時空裡十幾年前我還是蘇麻的時候,俄羅斯使臣尼古拉帶著並不豐盛的禮物從莫斯科來到了北京,受康熙優待,理藩院安排其住在宏雅園(今北大校園內)。康熙命令每三日宴請使團一次,每日需用不得怠慢。走的時候還賞賜尼古拉玉如意一對,金銀手鐲若干,翡翠和珠玉掛件兩盆,還有名貴的絲綢和裘皮,其中還有皇帝自己穿過的火紅狐狸皮一領。給沙皇陛下的禮物更是我精心挑選,每件均是極品珍玩。
直到這個被天朝的禮遇驚呆了並賺得缽滿盆盈的小丑回國後,直到有一天……終於搞清那俄文國書裡面竟然是提出要全部吞併阿穆爾河流域,而且連清廷一直索要的“叛徒”成特木爾也不于歸還(現代應該叫引渡吧),那晚臉色鐵青的燁兒的樣子我至今記得……那是羞辱!
可今天給予尤里的待遇……他一向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喜怒不行於色的個性不是自小如此的麼……況且現在的他更成熟了。
“宣俄國使臣尤里。阿列克謝維奇覲見!”
“咯噔”一下,正在放韁神遊的心頓時給緊了回來……
下意識地掖下衣角,拉拉垂在胸前的那兩條褐色大辮子……就要面聖了!今日的這個時刻我已經腦海裡構想過無數次,我並沒有取掉眼睛上那微帶綠色的膜片,只是想賭一下……賭一下他是否還記得年幼時節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還想賭一下……他的心。
尤里在俄國應該屬於皇室近親,自小見慣宮廷禮儀,這時反而不似自開始進這他口中“神奇的帝帷”的時候來得興奮,此刻還微微側頭給我一個微笑,讓我稍稍放緩那一直擂鼓一樣的心跳。
時間似乎被無限延長,我幾乎是在數著秒地走路,似沒有靈魂的身體機械地跟著尤里和前面的任“接引官”的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