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死,她要在城樓上這樣高高的望著他。最後她看他的那眼,要是悽美的、含淚的、笑著的,有著不捨,帶著悔恨,亦是解脫。
可是……那樣的眼神卻最終成了,他望著她的。
宋安之帶兵趕到了,於這千鈞一髮之際,宿州城即將兵敗城亡之際。
那時的天,已經黑了,黑的徹底,連顆星星也未曾留下。
南軍的援軍兵雖不多,卻行動迅速,故而燕軍這才未曾發覺。
而這突然間在燕軍身後冒出的一支軍隊,讓燕軍觸不及防,也讓燕軍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境地。只一瞬間,勝敗之勢就此顛倒,南軍頃刻間便扭轉了乾坤。如此扭轉似是輕易,其實不過是種必然。至宋安之帶兵在宿州城下出現的那一刻,燕軍就已經註定是要輸了。沒有退路的燕軍無法再退回北平,若退,迎接他的將是緊隨宋安之而至的十萬南軍。而宿州城,在當下如此情形之下,定然是攻不下了。
“燕軍此時投降者,既往不咎。”一聲大吼,響徹夜空,紛亂的戰場一瞬間變得安靜,詭異到落針可聞。
當下形勢,進退無路的燕軍將士,活下去的唯一方式怕是隻剩投降了。
“我投降!”一個燕軍士兵大聲吼道,而後伴著刀槍墜地之聲,此起彼伏的一聲聲“我投降”響徹夜空。
朱隸溪勾唇淺淺笑著,黑漆的眸子泛出淡然的冷光。最後,他的身邊只餘了郭墨、朱能和九個士兵。
“你們不投降嗎?”冷肅的聲音輕輕飄蕩在夜空,卻是威儀別具,讓人不禁為之俯首。
“末將等誓死追隨燕王。”齊整歸一的回答鏗鏘亢亮,不現絲毫懼意。
朱隸溪嘴角笑意濃烈,嘹亮的一聲:“好!”而後大笑出聲,豪邁蒼勁,“當年楚霸王烏江自刎,今日本王也追隨一次古人,效仿一次英雄了。”
“朱隸溪,當年楚霸王烏江自刎前,先他而死的卻是虞姬。今日你既要效仿,又怎可少了這當代的虞姬呢?”清亮的女子之聲由城內響起,眾人將目光望去,只見一襲紫衣的女子,秀髮輕揚,身姿纖瘦,蓮步款款從城門內走了出來。
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是當下的霸王,那麼她便是虞姬了。抬眼碰上她柔軟卻又堅定的目光,朱隸溪的眸光一笑,啟唇輕輕道:“不會有機會的。”
待到眾人反應過來……只見殷紅的血順著刀鋒落下,而那鋒利的刀鋒已然沒入他的胸膛。朱隸溪將刀鋒刺入自己胸膛的動作如此的迅速,迅速道晃眼之間,讓人只疑那只是錯覺。
“朱隸溪。”一聲悽號的悲喊,喃喃而低沉,卻讓天地為之心傷動容!紫陽跑至朱隸溪的身邊,跌撞著跪下,將他抱進懷裡。
她的淚滴落他的臉上,溫熱的冰涼,朱隸溪伸出後,艱難的撫上她的臉頰,低低喚了一聲:“阿紫。”
這一刻,紫陽那麼清楚的知道了:朱隸溪,他從未想過要自己死!
“我懷了我們的孩子。所以,為了他,不要有事,好不好。”她的聲音柔軟,討好的哀求。
朱隸溪只覺心的疼痛蓋過了傷口千萬倍,艱難的揚起一個笑,不捨的眸光,無奈道:“怕是沒機會了。”
紫陽將一之後靠近刀鋒,按壓住洶湧而出的血液,搖頭道:“沒有了你,我怎麼辦呢?”
“阿紫,要好好……活著。”朱隸溪吃力的話音,幾近低沉到微不可聞。
紫陽搖頭,倔強的哀求,“我要你陪著我。”
一滴淚從朱隸溪的眼角落下,無奈而悲涼。伴著他的手掌從紫陽的臉頰上跌落,時間仿若就此定格。定格在了他微彎含笑的嘴角,他沁出暖意眸光裡,他依舊含著溫度的手掌裡。
這樣的他,紫陽呆愣的望了許久,才敢喃喃輕喚一聲,“朱隸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