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搖晃不已的帳篷抖落到沼澤中。
也因此堵住了漏洞,讓唐蒙徳不至於直面邪神的身軀。
“她已經沒救了。”唐蒙徳好心好意地抬頭,對斷崖頂端的獵人少年說道,“她直接接觸到了邪神,等她醒來的瞬間,她的精神會全部被徹底汙染,成為你再也不可能認識的,醜陋到令人作嘔的邪魔。”
“你應該舉起你的弓,對她的胸膛來上一箭。”他給出了建議,“趁她還保留著人類的體面和尊嚴,給她解脫。”
少年似乎在消化著這段話,沒有給出回答。
獵神的咆哮依舊迴盪在場中,甚至,越來越響。
唐蒙徳嗤笑著,他的仁慈僅到此為止。
“讓我來幫你吧……”
少年獵人忽然展開了行動,他手中仍握著弓,另一隻手拉著某樣垂在斷崖邊緣的類似繩索的東西,滑下了斷崖。
唐蒙徳這才知道了他那件獵人衣去了何處。
在唐蒙徳來此之前,少年獵人已默默將外衣結成了繩索,栓緊在原本用來固定帳篷的斷樁上。
接在兩條沾滿汙泥的獵人衣最下端的,是一條簡簡單單的布斗篷。那裡的繩結是個活釦。
少年獵人落下的時候一扯,就將那條斗篷抓在了手裡。
他跌下了最後的兩三米高差,重重地踩到了邪神的頭頂上。
唐蒙徳不滿於少年獵人的涉險行為。
但少年獵人半眼都不看他,也不顧腳下詭異的被踩得嘎吱作響又嘶嘶鳴叫的物事,徑直走到了小女獵人的身邊。
他一揮手,展開了手中的斗篷,為她蓋上。
之後,才扭過頭來,朝著唐蒙徳的方向。
這沉默的表態,無疑觸怒了唐蒙徳。
先前對少年獵人曾懷有過的好感蕩然無存,哪怕對方仍堅定地維持著人類的形態,唐蒙徳的嘴中依然擠出憎惡的句子。
“……愚不可及。”
獵神的號角突然停止了。
但狂風仍獵獵地將森林的氣息刮來。
濃黑的夜幕中天空暗啞,這突來的寂靜中,隱隱傳來扇翼的銳鳴。
那頭龍已離開了深山,或許快要抵達此地。
在此時,唐蒙徳才察覺到,伏在帳篷下的邪神不知何時也發生了轉變。
祂安靜得沒有任何聲息,甚至連邪惡的氣息都極度收斂了,彷彿在驚嚇中陷入了沉眠。
……又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蟄伏。
唐蒙徳並未因邪神的乖順而放鬆警惕,他永遠不會放下對這玩意兒的仇恨和警惕。
他的眼神中浮起了對獵人們的漠視。
他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任何其他的神祇。
他內心在祈禱,而豐饒女神降下回應,以濃郁的神輝擁抱著他周身。
他將捨身,甘冒汙染,攻擊邪神的實體之軀。
無論是其上的掩蓋物,還是未能撤離的不可救藥的人類,他都將一同劈碎!
唐蒙徳高高舉起了手中的血色鋸刃。
液體膨脹著、沸騰著,綻放為更巨大更兇惡的形體。
傑羅姆幾乎忘掉了呼吸。
毛骨悚然的感覺莫名從他身上消退。
少年獵人始終不知道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又到底是什麼危險存在讓他之前想要尖叫著逃離。
他腳底下踩著的東西令他本能地感覺厭惡和不適。
但就在剛剛那一會兒裡,這種感覺忽然消失了。
然後獵神的號角才突然中止。
——是她做了些什麼嗎?
傑羅姆的心頭短暫地閃過這樣的念頭。
沒人知道,紛亂的念頭正充斥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