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孤身回鄉的歐也妮。
歐也妮懂得那份目光中的審視和疑惑。她明明被富貴之家以大排場接走,此次回來,卻沒有乘坐馬車,也沒有帶著隨從。
但她的錦衣和氣度又不是假的,令鄰居們猜不透她的際遇,拿不準該用什麼態度待她。
鄰人小心翼翼地來向她套話,領著她回到了那座回憶中的沉默小屋。
屋門掩著,沒有落鎖,有外人出入過的痕跡。
傢俱上都蒙著灰塵。【安姆】好奇地四處打量這個歐也妮曾生長過的地方。
屋後的菜園已經荒廢了,雜草叢生。而在園子裡的一角,人們踩踏出來的道路盡頭,是一座小而簡陋的新墳。
鄰人觀察著歐也妮的神情。
在歐也妮被接走後,羅傑就悄無聲息地失蹤了。
寡言的羅傑平日裡太少與人交往,村民們說不清她消失的時間。
當拜訪者帶著遭到蟲害的小麥去請教她時,才發現這座小屋裡寂靜無人。
傳言在這種小村子裡總是走得很快。所有的家事都會成為村子的公共事務。
村民們在郊野裡四處尋找,又拼湊著各種線索,最後議論得出結論,認為那個苦命的女人,大概是在女兒被接走後,徹底失去了活著的指望,精神失常投水去世了。
教會的神父連連搖頭,說自盡的人沒有資格進入教會的墓地沉眠。
但他還是以祈求驅除蟲害的名義,去河邊做了一場小小的法事,誦唸了半天的典籍。
曾在農務上得到過羅傑指點的村民,前來幫忙處理她的後事。
他們舀了一勺河中的水,收拾出一套羅傑的日常衣物,一同埋葬在了她家後的菜園之中。
這種枉死的年輕女性,總會被鄉里人認作有某種神異。再加上羅傑生前曾在農務上展現過才能,村民們偶爾會來祭拜她,試著將穀物和菜種在她的墳前供奉一段時間,再帶回去下種。
菜園的柵欄門與墓碑前的那條小徑,就是這麼被村民們踩踏出來的。
歐也妮低頭時,看見墓碑旁邊的地上,雜草中頑強地生長出幾株冬麥,大概是誰無疑中落下的麥種。
這幾顆種子確實很有生機,能在此處也生根發芽。
歐也妮平靜地想著,隨手掐下來幾顆麥粒,用手指搓掉麥皮後放入口中。
生麥粒嚐起來有種淡淡的清香甘甜。
【安姆】卻難得沒有對初次嚐到的可口食物發表任何評價。
鄰人試探著問歐也妮要不要重新修繕母親的墓地。
歐也妮知道他們的想法,搖了搖頭,以不願再驚擾母親的理由拒絕了。
她問清當初幫助下葬的人員,出錢酬謝了他們。
看熱鬧的村民聞風來探望,又被歐也妮一一打發走。待到晚飯的鐘點,閒人們才終於散去。
歐也妮在傍晚的餘暉中,去到村頭的小店簡單吃了頓晚餐。再回到家中,才終於有了閉門獨處的機會。
【妳家……好安靜啊。】
【安姆】說道。
獨處的地方總是靜的。歐也妮知道【安姆】感慨的是自己的心情,和此地的氛圍。
她拉了把椅子,學著當初的羅傑在窗前坐下。
說來奇怪,她沒能看見當初羅傑眼中的風景,因為窗外的菜園已經荒廢了,而窗戶正對著的,恰好就是那座小小的,空墳。
這回就不再是她看著羅傑,羅傑看著窗外。
而是她與“羅傑”隔著窗戶遙遙相望。
【你會覺得難過嗎?】
【安姆】問。祂問出口的,不是“是否在難過”,而是“會否覺得難過”,這就很有講究了。
為何要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