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年輕的道格拉斯,還是第一次完全褪去笑意。
歐也妮終於在他身上,看到了幾分她見過的那位中年人的影子。
他得到了一條神諭。
他日後認定歐也妮將對豐饒女神不利,根源或許就在這裡。
年輕的家主沒有立即失態,他胳膊裡仍挽著被裹好的新生兒,反覆地追問,反駁,質疑。他的臉色一點點陰冷了下去。
他開始乞求。
那樣的混亂與痛苦,讓歐也妮想起了塞西莉婭的想法。人類永遠都無法共情神明。
反之亦然。
旁觀者聽不到往日的對答。或許那裡原本就只存在單方面的問,沒有回答。
歐也妮靜靜看著道格拉斯受挫,看他的茫然和懷疑漸漸變成瘋狂,看他用半個小時來度過此生命運最大的轉折。
現在看來,與道格拉斯在這一時刻的激烈表現相比,他後來試圖獻祭歐也妮前的那段痛苦獨白都算得上是平靜了。
道格拉斯仍在試圖勸說冥冥中那位存在收回成命,他痛哭懇求,他敢於憤怒咆哮,最後甚至以自殘來要挾。
道格拉斯在痛苦中扼住自己的喉嚨,割傷自己的胸膛,比先前更多的鮮血奔湧而出,滾落池中。
血落入法陣,融入紅霧,在池水中流蕩,在新生兒身周繚繞。
但是毫無用處。
從道格拉斯的表現來看,他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這位曾經有恃無恐的年輕家主,眼睛中的光亮終於完全消散,初次現出一絲恐懼。
若那是對神明的恐懼,或許來得太遲了。
道格拉斯掙扎著捂住胸口,痛得彎下腰去。隨後有鮮血奔湧而出。
是荊棘般的畸生物從他胸前的傷口中長出,貫穿了他的手掌。他受傷的手掌也隨之變異,分裂成一束散開的細管,四下飛舞。
潛藏在他軀殼裡的汙染爆發了。
在那束軟管纏繞奪走了沉睡的新生兒,將其高高舉起時,圍觀的【安姆】不顧那是過去的幻影,忍不住想要做什麼,被歐也妮及時安撫下來。
道格拉斯作為人類的生命沒有到此為止。
他在關鍵時刻割斷了那些軟管。
被紅霧包裹著的新生兒跌落到池水中,因纏繞的霧氣而被託在水面上漂浮。
這個變故似乎使道格拉斯恢復了理智,他剜出胸口的荊棘,更輕描淡寫地斬下了自己的整條手臂。
久經戰鬥的人,在處理這種事情時,似乎都有種類似唐蒙德的瘋勁。
道格拉斯熟練地揮手施法治癒自己的傷勢。池水翻卷著湧上他的身軀,為他重塑屬於人類的胸腔和手臂。
他穩定情緒,再次壓制住了那些汙染。
道格拉斯彎腰想要拾起掉落的新生兒,他的手指上纏繞著治癒的法術,想要檢查她有沒有在剛才的變故中受傷。
看到新生兒靜靜沉睡的臉龐,以及混雜在血霧中的那些鮮血時,他的身體忽然僵住了。
他的眼神還不夠冷靜清醒。
他收回了手。
但很快,他就做下了決定。
他喃喃說了句什麼。同樣的話語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