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還是平民,都受著類似的桎梏,只不過有的人看得清,有的人看不清而已。
阿魯巴已經算是站到高處的人了,他能享有的所謂的“有限的自由”,已經是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不懂?隨著我能做到的事越來越多,教會那邊的要求也越來越無理了。”
“就在最近,他們要求我緊急籌備一批物資,那樣的出貨量,那樣的緊急時限,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我知道,我不能對他們說不。”
帕吉特瞪大了眼睛。
“我搶了老友的訂單,毀了幾樁協議,壟斷了市面上的貨物,逼得其他人做不了生意。有人和我絕交,還有瀕臨破產的商人給我寄血書。”
“我出資救急,緩解了他的難處,但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少恨我一分,等我倒下時,他必定會踩我一腳。”阿魯巴慢慢說道,“我還想保留一點良心,但教會只關心我能否完成任務,不關心我還有沒有良心。”
帕吉特遲緩地抬起手,想要安撫下父親。
阿魯巴說得停不下來,“對商人來說,信譽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而我正在毀了它。這些年我為了完成教會的需求,折損了多少人脈,樹了多少敵?”
“外人看來我的生意蒸蒸日上,行事風格才越來越霸道。只有我知道自己在走下坡路。過去的夥伴與我分道揚鑣,甚至與我為敵,我要不斷培植拉攏新的年輕人,要填補那些流失的——”
他慘然一笑,用腳踩了踩地板,“我今年開過的宴會,比我過去幾年開的次數都要多。”
“爸……”帕吉特惶然地低喚。
“你懂了嗎?”阿魯巴說道,“我熱愛我作為商人的事業,我從未放棄過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商人的理想。教會幫助我走完了前半程,但他們根本不在意我的事業。”
“在他們的眼中,我就是一個隨時可以砸碎的儲蓄罐。如果哪天我的人緣敗光了,我的生意無以為繼,我失敗得徹底,他們只需要換人就可以了。下一個生意代理人,下一個大商人阿魯巴。”
“帕吉特,我這份事業沒什麼可繼承的。”阿魯巴殷切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只有成為法師,掌握了奇蹟的力量,才能擁有不被人左右的自由。”
“可是,我……”帕吉特說不下去。
阿魯巴繞過桌子,走到帕吉特身邊,彎腰重重地擁抱了一下最近消瘦許多的兒子的身軀。
“我費勁千辛萬苦,讓你獲得了接觸隱秘界的資格,送你去教會學院,供養你成為法師。”
“——我對你抱有厚望。”
阿魯巴就說到這裡,他站起來,平復自己身軀的顫抖。
然後說,“下面還有客人在等我,我先下去了。”
等他走後,胖子帕吉特獨自坐在房間中,他低下頭,看著自己同樣顫抖的,連筆都握不好的肥厚雙手,“可是,可是,爸,我只能做到二級法師啊。”
他將臉埋入手掌中,帶著哭腔說道,“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誰來給我點建議?”
“有沒有人來幫我?埃絲美拉達,埃絲美拉達你在嗎?”他惶然地喊著。
但是無人回應他。“還有誰,還有誰能幫幫我?還有誰會對我提出親切的建議?還有誰曾鼓勵過我?不是那些瞧不起我的老師,不是把我當孩子的管家,是……”
帕吉特莫名覺得曾遇到過這樣的人,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他茫然地自語,“那是誰?”
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內廳,書桌那邊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帕吉特踢開紙團,從架上扯出一張紙,鋪開在臺面上。他顫顫巍巍地拿起一支筆,蘸了墨水在紙上畫了起來。
他心知肚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