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也發現，面前這個強勢到不行的男人，霸氣到不行的男人，老了。
「孩子，傷心難過了，你可以往爺爺這發洩。」聶老爺子抬手，有些乾枯的手輕輕地撫著他染成金髮的頭頂，「你想你父親，我也想我兒子啊！」
聶胤祐聽著這一句，愣了一愣，不禁將頭埋在聶老爺子的頸窩中。
「爺爺……年輕時做錯很多事，也很後悔，可是，爺爺是絕對不能表現出來的。因為，爺爺要臉！」聶老爺子拍了拍自己的臉，在聶胤祐的耳邊吐露心聲。
聶胤祐握緊了拳頭，就站著。
是，他恨，他其實十分痛恨聶老爺子，如果聶老爺子當初不娶他奶奶，那不是什麼事都沒了嗎？！為什麼娶了奶奶生下他父親、卻因為父親是個瘸子就不要他了？
這些人渣！他聶胤祐恨死這樣的拋棄！
「人，也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啊！」
聶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換了語氣，「有什麼不滿，往爺爺這邊發洩，不要將脾氣帶給別人，因為你自己受傷，他們也會受傷，尤其是熙熙。」
聶胤祐皺眉，咬緊了牙根。
「一看她就是個單純的小傻瓜。她不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誰，更沒見過他們一面。你可以想你的父親，可是她想都不能想，她沒得想。」
聶老爺子眨眨眼，將眸中的眼淚逼回去，喃喃兩聲，「是爺爺的錯，是爺爺的錯。」
聶胤祐紅著眼睛，看向別處，然後又眨眼。
「熙熙是想親近你，才跑去你演唱會的，下午的時候，老三他們說漏了嘴，她才知道你的事。她沒什麼準備，就很傻傻地跑去支援你，想親近你，想討好你，才會……」聶老爺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一聲，「傻孩子總是會犯錯的，你……可以原諒她嗎？」
聶胤祐久久地維持著最初的姿勢，想著演唱會上熙熙她慌亂的目光、痛苦的眼淚，想著聶老爺子的話……以及，曾經的自己……到最後，他輕撥出一口氣，暗中擦了擦眼淚，抬手，將聶老爺子放在他頭頂的手給拿下來。
「爺爺，你這樣摸我的頭，我很快就會禿的。」聶胤祐將聶老爺子扶著到沙發上。
聶老爺子愣了下。
聶胤祐臉上極不自然，他別過臉去，然後蹲下來，「我給你洗腳吧！」
聶老爺子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的話讓聶胤祐的想法有了點點改變，他趕緊拉起聶胤祐的手，「不了不了，我泡泡腳就行。」
他說著拍了拍旁邊的沙發，「你坐這裡，陪爺爺看個影片。」
「嗯？」聶胤祐聽著便坐在他的身旁，聶老爺子將腳放在洗腳桶裡泡腳。
聶老爺子拿了遙控，點了下播放。
「阿丞他派人找到了熙熙以前成長的資料，讀過的幼兒園啊小學初中那些，弄成了片子。熙熙的養父唐先生當時也留了一些照片和熙熙比賽的錄影，我們看看。」
聶老爺子指著螢幕上播放的片子，「來了來了，這是熙熙幼兒園的時候，哎呀，臉圓嘟嘟的，眼睛真大，太可愛了。」
「唉，怎麼唐海峰還不來接她？怎麼可以讓她一個人站在那等呢！」
聶胤祐看過去，影片裡，穿著破破爛爛、褲子洗得發白、扎著兩條馬尾的小女孩站在幼兒園裡面，兩手抓著那欄杆看著外面一堆的父母孩子。
那時她幼兒園放學了，養父唐海峰出海捕魚，沒人來接她回家，她只能孤孤單單地等著。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黑，也沒有人來接她。
聶胤祐沉默，只是安靜地看著。不知怎麼的，他再次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是和螢幕裡的小女孩一般，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那裡，沒有朋友，沒有按時來接他回去的人，那種孤獨的感受，他曾經深深體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