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魚躍,第三天他沉思於魚躍。今天是第四天的開始,他仍然在思索著這個魚躍的問題。
那幅師授的武林至寶魚龍百變圖是剛剛才攤開來的,橫放在他眼前,畫中所顯示的百條金鯉,映著朝陽挺波躍流,和眼前真景倒有幾分彷彿。看完圖畫再看真景,兩相映襯比較之下,他心鼓雷鳴,感覺到一種難以體會的驚心動魄之勢。
漸漸的,他的眉心裡,不自覺的沁出了汗珠。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情緒,每當他把注意力貫注在這些金鯉躍波姿態裡的時候,就會有這種雷霆萬鈞的情勢,如果再試著把目光轉向河面上真實的魚躍,兩相對照的話,那種激動的情緒更有甚之。
如此十數次印照之下,他已被迫不得不閉上了眸子。
強自定下心來,接下去,情形仍是同樣的。是以,在十數次印襯之後,他已精力交疲,不得不掩上了畫卷。
其實這段魚躍的時間是很短暫的,當旭日自東方升高一些的時候,陽光轉為強烈刺目,河水中無數金鯉已歸於寂靜。
寇英傑嗟嘆一聲,站起身來,他知道,自己又錯過了難得的一刻,而下一次魚躍之時,當如圖畫中所顯示的黃昏時分,時在申、酉之交,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可以起來活動活動了。
他的心情至為苦悶,那是因為他一直在思索著同樣的一個問題,一個極其深奧,卻又十分枯燥的問題——魚躍的問題。
在任何人看來,也許都會認為這是個不值一笑的問題,然而寇英傑卻認定其中大有學問,甚至於他認為,一旦把這個問題想通了,那圖畫中的百招金鯉躍波,也就可迎刃而解。
在沙灘上他伸展了一下久蜷的軀體,收起了畫卷,向著岸邊踱過去。
水面上交織著一片金光,晨風吹皺了河水,泛射出萬點鱗光,他不禁又想到了郭彩綾,他想到甜美的笑靨,和那雙明亮秀美的瞳子。當然,也忘不了她冷若冰霜的另一面。每當他靜下來的時候,他都會情不自禁的想到她,總會興起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很多的事情他都忘不了,現在忘不了,恐怕永遠也忘不了。
懊喪、遺憾、自卑、恨辱這麼多錯綜的情緒,每當他一想到她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一股腦的湧現了出來。
他苦笑著彎下身來,在岸邊的石縫裡,用手指夾起了一隻青蝦,剝開來生吃下去。三天以來,這些河蝦就是他最方便美味的餐點。他一連吃了十幾只,才把空虛的胃填飽了三分—
—三分飽也就差不多了。
飢餓使人遲滯,過飽使人昏沉,人的思考力只有在三分飽的情況下,才能充分的發揮極致。各樣的感觸,也只有在這個情況下最為活潑敏銳而有生氣。
這一次他來到這裡,內心抱定了十二萬分的決心意志,如果他不能參悟出那捲魚龍百變的詭異武功絕學,他絕不生離這塊地方。
不過是三四天的時間,思考已使得他看上去憔悴多了,俊美的面頰上,佈滿了沉鬱的風塵顏色,那雙歷經大漠風沙,慣以閱人的眸子,也籠罩著一層深深的迷惘,對於人、事,他早已不再那麼天真了。
在經過一連串無情的打擊之後,他的人生觀較之昔日有了極大的轉變,對於事理的分析,他不再是單刀直入,開始發覺到正面的探討,往往不如反面那麼的深入,反面有時候又不如側面那般的敏銳,而有真實性。
他把這種心得,運用在武功奧秘的探討上,頓時感覺到其味無窮,從而使他體會到“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句話,確實有其真理價值。
順著岸邊,透過那些高矮不一,凸凹崢嶸的亂石,來到了一處石洞。洞前涓涓的滴水,形成了一面透明的水簾子。掠身入內,即可見石洞內約三丈方圓的一塊空處,幾隻獐狗,在寇英傑身方入內時,驚吠著向外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