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塊一小塊的蛛絲馬跡,像是拼圖遊戲似的逐角拼攏,我開始比較有一幅完整的畫面。
「……說也奇怪,在短短一年間,我竟遇到兩個骨癌病人,一個是明星孫雅芝的母親,另一個是她。」
周醫生的聲音非常低沉,但是不會比我的心更低沉。
「她第一次來看我,比那位孫太太還先……一般的不治之症,到末期骨骼時常無故折斷……」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喃喃地問:「秋天?就是這個秋天?」
「是的。由我告訴你,你應當相信。」
「我去陪她,馬上去。」我說,「她在什麼地方?」
「她回來了!」周醫生揚起一道眉,「你竟不知道?」
「住在老房子?」我雙眼充滿淚水。
「我才由她處出來。」
「我立刻去。」我站起來。
「關先生!」
我轉過頭。
「你要儘量放鬆,態度自然一點,陪她度過最後的日子。」
我點點頭。
「謝謝你。」
「謝我?周醫生?」
「真可惜,」他說,「這麼年輕,這麼富有,我是她的醫生,當然希望她得到最後的快樂,她渴望見你。」
註定的,一切都是註定的。
我飛車前往郊外去找香雪海。不能再遲疑,時間已經不夠了。
我這個愚蠢的人,應該早料到她與常人有異的原因。
我到的時候,先收拾一下破碎的心,清一清喉嚨,然後伸手按鈴。
傭人看到我的面孔先是訝異,然後是驚喜,我先嚷起來,「快開門,隨即派人去取我的衣物,我不走了。」我把鎖匙掏出來扔給傭人,「快,去呀。」
我大步踏進屋內。兩個白衣護士迎出來問:「誰?誰那麼吵?」
我心絞痛,「香雪海!」我大聲叫,「香雪海!」
「誰?」
書房門推開,香探頭出來。
我先安了心,她還不必臥床,真算是天大的喜訊。
「我。」我迎上去,「我回來了。」
「大雄!」她張大了那雙令我念念不忘的眼睛,「大雄,你怎麼來了。」
我把她緊緊擁在懷內。
我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內的生命正漸漸離我而去。我鼻子發酸,說不出話,硬生生忍住眼淚往肚裡吞,我把臉埋在她秀髮內,心裡問了一千一萬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早說?
「大雄,你不是明天要結婚了?」她問。
「誰說的?」我反問。
「城裡每個人都知道。」她說,「怎麼?又起了波折?」
「挪後了。」我流利地撒著謊,「也許我永遠不會結婚。」
「小小意氣,別把事鬧大。」香雪海有點責怪的意思,「別太兒戲。」
「其實我已經想開了,」我說,「我跟她性格都太強,並不適宜在這個時間安頓下來,分開對大家都有好處。」
「真的想清楚了?」香雪海的口氣帶些嘲弄與不置信。
我佯作慍怒,「你不歡迎我?」
她說:「如果你主意已定,我當然歡迎你。」聲音是非常溫柔的。
我已經想定了,我決定在她這裡,度過最後的幾個月。
香雪海說:「我無法做任何人的替身。」
我知道,她已經說過多次。她什麼都不在乎。一個人,當她知道生命會隨時離她而去,自然變得瀟灑,不再計較。
我這次來,跟以前完全不同,這次是全心全意的。
「來,」我說,「告訴我,關於你自己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