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突然聽到臨床的陪護用急促的聲音說:“你的鹽水掛完了。”
一句話,把米貝從記憶裡倏地喚醒,她有點忙亂的又想按鈴,又想衝出病房,慌亂間,左腳踩了右腳,自己絆了自己一下,胳膊撞在床沿上,暗暗地生疼。她揉了下,衝到護士臺。
護士過來時,點滴已有點回血,護士皺下眉,責備道:“你這家屬怎麼看護的?”然後熟練又麻利的換好點滴,又塞給她一支體溫計,然後給米德興量血壓。
之後看了看,拋下句:“正常。”然後想了想又說:“你要注意點。”
她重新又坐了下來,倒是想極專注的盯著點滴,那玩意兒滴滴答答地走著,倒像是心理醫生催眠的道具,讓她又一下子回到了過去。
她早就不再回憶,只是這樣的狀態,她除了回憶,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 。。
(五)
十二歲回到米德興身邊,米小寶已經七歲了,長著一張乖張怪戾的臉。
米德興幫她辦了轉學手續,以為換個環境是新的開始,可是終歸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城西離貝小萍所在的鄉鎮按裡說也有好一段距離,在這個交通並不十分發達的年代,卻迅速的傳播著關於米貝與後爸的*故事。這是一個多麼激動人心的故事呀,現實版的《知音》在身邊上演,被好事者傳頌的惟妙惟肖。版本之多,故事變化之離奇,讓人咂舌人的想像是無極限的。
故事已從最初被強暴演繹成女兒勾引後父,引得母親吃醋,母親為了奪取自己的正宮地位,心裡變態而扭曲的把男人送進監獄。也許還有更離奇的版本,請恕我孤陋寡聞,或者是不忍心再用文字抹黑這個可憐的姑娘。
米貝入學第一天就已經是新聞人物了,她被徹底的孤立,家長視她為洪水猛獸,彷彿某種傳染性極強的疾病,一沾染便萬劫不復。
她沒有朋友,如果因父母離異而遭成童年生涯是灰色的,那麼她的少女生涯則是死亡一般的黑暗。
幸好她自己爭氣,十二歲的米貝已經明白要靠什麼改變現狀,她的成績一直是全班第一名,比第二名遙遙領先許多,她用她的成績證明自己,維護自己小小的驕傲,成績單下來的那一霎間,她就是公主。
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同學的歡心,那麼,就討好老師吧。
但是如何的討好,或者完美的成績單都無法改變她在班級的地位,她當不成班長,當不成學習委員,當不成文娛委員,甚至連小小的小組長也無法勝任。
她告訴自己,我不希罕!可是內心的失落在無人知曉得暗夜裡奔騰。
回家也儘量的乖巧,她不給人添亂,主動承擔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做農活。這跟在貝小萍身邊的日子已經是天壤之別了,她從一個孤傲的公主,一個子流落到民間,成了灰姑娘。
她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傭人,份內的事,她做好,份外的事,卻與她無關了。
她已經被人拋棄了,她不能再給別人第二次拋棄的機會,她暗暗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她要出人頭地,她要讓整個鳳陽城的人另眼相看。她學會把眼淚埋藏在心底,然後擠一張戴了面具的臉呈現給想看的人。
對十二歲的米貝來講,鳳陽城就是整個世界。
該怎麼形容她的少女時代?
從初中到高中她後媽沒給她買過一件衣服,沒給她一毛零錢,學校要交班費,資料費什麼的,段菊芬根本不可能給她錢,她就偷偷撿垃圾賣。有一次不小心撿了一家廠子放門口的鐵塊,被保安和獵狗追了她整整一條街。
好幾次獵狗差一點點就咬住她的大腿,她驚慌逃竄。
那天是她有生之年哭得最厲害的一次,在躲過追捕後,一個人躲在秋割後的稻草堆邊上撕心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