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媽媽睜大眼,「中國地大物博,幾千年的文化智慧,夠他學的。」
「媽媽,你口氣真象爸爸。」我笑,「他不想學,他覺得學來沒用,他不想說洋涇
濱粵語。」
「豈有此理,他什麼都不想,就想拐我的女兒?」
「媽媽,你也是堂堂女拔萃的高材生,怎麼忽然變成慈禧太后口吻?誰說你不會英
文,你那標準的靈格風口音呢?使出來呀。」
結果媽媽的眉頭一直皺著,彼得當然看出來了。
當時我在看詹姆斯克拉維的暢銷書《大將軍》,立刻覺得彼得因斯堡的遭遇與那流
落日本的英國領航員有些相似。
而事實上彼得的母親何嘗不痛恨我把她的兒子騙到東方來。
這已是大半年前的事,之後我就不太熱心,也不再打算再引見他見父親。父親!守
舊古宿的父親!
彼得很不滿意,「你想把我收到幾時?到結婚那一日?我不能做殷老爺的黑市女婿
呀。」
我也很為難。
而媽媽每隔一段日子,就會憂心慼慼地問:「你還同那洋人走?」一面孔愁容。
「媽,洋人有名字,他叫彼得因斯堡。」
「囡囡,咱們殷家書香世代,你太外公還是清朝的翰林,你同洋人走,不大好吧。」
她聲音發抖。
「我祖宗十八代是神主牌位,我是我,媽媽,這裡面有很大的分別,相信你也會同
情我,你放心,結婚的時候,可以採取中式宴會。」
「什麼?結婚?囡囡,你真要同伊結婚?」母親一副心臟病要猝發的樣子,「不,
不行,囡囡,不可以。」
我還不知道事態嚴重,「不可以?」我吻她的額頭,「不可以也得可以。」
沒到幾天,東窗事發。
那一日下班,我就覺得勢頭不對,也沒吃幾口飯,就想溜開。
但是父親叫住我,「囡囡——」他在生氣的時候,常常呼吸不大暢通,因此說話象
打悶雷,轟轟轟,聲勢驚人,然而往往聽不清楚他實際想說什麼。
「——嫁——洋——人?」他拍著臺子,象是要防止八國聯軍攻打圓明園,「我活
著一天,你不用想嫁洋人!洋人前腳進我殷家,我敲他前腳,後腳進我門,我敲他後腳!
洋人——」他指著我,他唯一的女兒,咆吼。
我眨著眼。
媽媽戲劇化地用手帕捂著臉,「囡囡,我不得不告訴你爹,他總得知道呀。」
出賣了我,在時機未成熟的時候媽媽出賣了我。
我同爸爸說:「你有話好好地說,我又不聾,沒的大喊大叫,惹得自己血壓高。」
他氣呼呼地坐下,「你要嫁洋人,除非與我脫離關係!」
我用手託著頭,洋人與父親不能並存。比起祝英臺時期,我不得不承認情況已經好
得多,至多我搬出去同彼得雙棲雙宿,也不愧是理想的歸宿。
我問爹,「為什麼不准我嫁洋人?總得有理由呀。」
「不準就是不準!」
我沒好氣,「爹,這種話在今日是行不通的了。」
他連忙說:「我們與他沒有交通。」
「我跟他有交通就行了,」我說:「他又不是娶你們。」
「異族婚姻,能維持多久?」他又一炮轟來。
「同族也不一定白頭偕老,在這個年代,誰也沒想過從一而終,不過是越長越好,
多長久就多長久。」
他氣得,「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