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鍾昕就位,鄭嘉和拿起擴音喇叭對著鍾昕喊:“你感受一下舞臺,找一下百樂門頭牌的感覺,要放得開,上得了檯面。”
鍾昕依言熟悉了一下舞臺,又和身後的伴舞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個鏡頭後期要進行處理,與林懷予身處歡場周旋的鏡頭穿插剪接到一起。但實地拍攝時,鏡頭中間最好不要有斷點,要連貫並且一氣呵成,這就要求鍾昕的情緒有起落、有過度。
這樣的鏡頭難度堪比長鏡頭,鍾昕體會了一下,還沒摸到頭緒,鄭嘉和那邊抬手看了看手錶,揮手道:“沒時間了,直接來吧。”
“!”
“啪”地一聲,場務打板,舞臺燈光亮了,四周音樂一起,鍾昕身後的伴舞也開始動了起來。
鍾昕站在舞臺中央,慌亂中向前邁了一步,伸手去握話筒,唇齒輕碰,開始唱歌。
歌只唱了兩句,鄭嘉和那邊大喊了一聲:“卡!”
音樂停,鍾昕的歌聲戛然而止。
鄭嘉和皺著眉看著鍾昕:“表情怎麼這麼僵,重新來。”
拍平面是鍾昕擅長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她都能很好表達。但是演戲要求的是演出情感變化和情緒過渡,鍾昕對此的經驗寥寥無幾,約等於零,面對這種高難度的長鏡頭更加束手無策。
何況這個角色不過是個有特寫的龍套,沒有設定、沒有背景。這種臉譜化的角色不僅要演得得體還要演得有特色,對她而言實在是種挑戰。
這條戲又拍了兩遍,鄭嘉和還是不滿意,一直喊卡。
舞臺上燈光晃眼,鍾昕站在舞臺中央被烤得發燥,手心裡卻冒出了冷汗。
鄭嘉和坐在椅子上不住搖頭,神情頗為失望。鍾昕不敢看他,眼角去瞥周遭,不經意看見了站在一邊的林懷予。
林懷予抱懷看著她,神色無恙,看見鍾昕目光飄過來,他稍一點頭,嘴角微微一挑,以示鼓勵。
現場陷入僵局,陳澤站在一邊嚷嚷了一句:“行不行?不行趕快換人!”說著,又向鄭嘉和請示,“要不讓剛才那姑娘試試?她之前跟我拍了幾次,鏡頭感還不錯。”
鄭嘉和看了眼鍾昕,神情略一遲疑,剛準備開口時,鍾昕主動發問:“鄭導,給我兩分鐘可以嗎?”
鄭嘉和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算是許可了。
鍾昕依然站在舞臺中央,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手握著話筒。她慢慢低下頭,把額頭抵在話筒上,陷入沉思。
她腦海裡想到了中午林懷予和她說的話。
很顯然,當下鄭嘉和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感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所表達的東西沒有觸動到他。不能觸動他的原因有很多,歸根結底是人物不夠立體。
這個歌女是個說關鍵不關鍵,說不關鍵卻又間接影響了大少爺想法的一個人物,因此處理方法不能太過臉譜化,而是要讓人物形象豐滿起來。
然而,短短的幾十秒,沒有臺詞,只能依靠歌聲和表情,這要讓人物形象豐滿非常困難,不過也並非不可能。
兩分鐘過去了,鄭嘉和道:“時間有限,再試最後一次。”
鍾昕點點頭,沒有說話,握著話筒醞釀情緒,等著鄭嘉和喊,“”。
音樂舞蹈起,鍾昕頷首沉眉,睫毛的影子打在了臉上。她眼皮輕顫,睫毛微微翕動。和緩的音樂聲中,她緩緩開口:
“好花不長開,好景不長在。
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
上海灘的歌女,這是大背景下的小人物,身處亂世,越是不起眼的人物,她的命運越是坎坷,故事也越能使人感同身受。
鍾昕想到了自己,她上一世踏著一步步艱辛,一路走來,t臺上的光彩照人卻不能掩蓋她所經歷的心酸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