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山好早啊。”
“恩,小六,你爺爺的腿可好了?”罄冉點頭問道。
“差不多能下床了,我娘還說等爺爺的腿好了,可要請姐姐去我家吃飯呢,還說要買露芽鎮老張家的點心呢。到時候姐姐可一定要來啊。”小六仰著頭笑道,說到那點心,更是烏黑的眼珠一轉滿臉希翼。
罄冉見陽光下男孩的笑容單純而誠摯,心中一軟撫摸著他的頭髮:“姐姐要出門辦點事,怕是很久都回不來。你跟大嬸子說,爺爺的腿再兩個月才能拆石膏,可別忘了。”
小六呆了半天,雙頰一紅,望著罄冉美麗的面容竟有些不好意思。見她直盯著自己,忙胡亂點了點頭。
罄冉見狀,便邁步向山下走去。小六望著她的身影,心道冉姐姐今日真和善。他很喜歡這個美麗的大姐姐,只是她不愛笑,雖然對大家都很和藹,可他卻從不敢像對村口劉丫那般跟冉姐姐胡鬧,總覺冉姐姐跟他們這裡的人都不一樣,她就像……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可是今日姐姐竟摸了他的頭呢,真好。等等,方才姐姐說什麼?出門辦事,很久不回來?
他這才恍神,忙快步跟了兩下,望著已快消失在山道上的罄冉喊道:“冉姐姐,你要去哪裡?去很長時間嗎?”
罄冉回頭,見小六一臉焦急,不免心中一暖,臉上浮現一個柔和的笑:“姐姐回來給你帶京城的桂花糕。”
說罷輕輕揮手,回頭跨步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山道間。
小六聽到京城桂花糕,非但沒有開心,反而皺眉,面上一陣哀傷,半響喃喃道:“娘說冉姐姐不屬於這裡,早晚會走的,原來不是騙小六……”
罄冉回到村中,一路和鄉親們打著招呼,在巷尾一扇木門停下,推開院門邁進院子。將身後野味扔在大石桌上,打了水清洗一翻。拿起那袋野味便鑽進了灶間,出來時一手拎著一個食盒,一手拎著酒罈子。
她出了院子,身影一縱,如飛掠天際的雀鳥,身姿輕盈閃過,轉眼便到了半山腰的一處峭壁。
在峭壁上幾顆蒼松挺立,松間赫然有著一座孤墳,她一步步走向那孤墳。望了片刻,這才緩緩跪下,將食盒開啟,一層層取出六盤熱氣騰騰的菜,一一擺在墳前。
將那壇酒也開啟,酒香撲鼻,她輕聲一笑:“師傅,是您喜歡的冽水釀,這幾個菜也是您生前愛吃的。”
她微微一頓,眉宇微跳,這才又道:“師傅,徒兒要走了。這可能是徒兒最後一次來看您了,這酒徒兒敬您。”
她說罷,揚起手腕,將半壇酒灑在地上,剩下的半壇便是一個昂頭,手腕高揚,清酒細落,如一帶白瀑盡數落入櫻紅薄唇間。
清冽的酒灌肚帶起一股股暖意,罄冉雙頰瞬間嫣紅,本是清冷高華的面容倒多出幾分少女的嬌媚來。
她將酒罈隨手拋下山崖,再望一眼那座連碑刻都沒有的孤墳,縱身而起,回頭便沿著來路而去。
回到家,直接進入裡屋,拿起床上早收拾妥當的包袱附在身上,攜上軟錦包裹的烏尾琴,扯過一頂幃帽帶上,輕紗遮蓋了視線。她望著這居住了十一年的小屋,一時間悲喜不辨。
目光轉向北面牆壁,那上面掛著一個木製的厚屏,上面用刀一點點刻出的“忍”字幾乎佔據了整面牆。
她目光微凜,注視良久。那是她初到此地花了整整三日才一刀刀刻出來的,日復一日地對著這字,心由激狂到現在的平靜,這便是成長吧。
如今望著這字,十一年的點點滴滴竟如一場夢,微微自嘲,白色衣袖微晃。只聽噼啪一聲,那牆上的厚重木屏應聲倒地,砸出一聲巨響,忍字已是一分為二。
罄冉傲然一笑:“隱忍至廝,無需再忍。”
跨步再不多看一眼,直直便出了院子向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