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案臺上放著的秋海棠,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再過幾日大概這些花兒都謝了吧。”說著,他端起桌案上的清茶抿了一口,又道:“到時候你最愛的紅梅,就可以日日插在案臺上了。”
童瑤依舊緩慢的誦著經,跪在蒲團上,虔誠的捻著佛珠,一言不回。
明獻帝也早已習慣這樣的相處,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而後又自顧自道:“你喜歡紅梅,是因為姝兒罷?”
語至‘姝兒’二字,只覺童瑤誦著的經文一頓,很快又恢復,繼續輕誦起來。
明獻帝伸手拿著桌案上的茶杯,轉了轉,目光落在童瑤身上,開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說與你聽。”
童瑤還在喋喋的誦著經,明獻帝亦是平靜的開了口:“姝兒回來了。”
童瑤身子一僵,手中捻著的佛珠子落在地上。她倏忽轉過頭,一頭銀絲被她甩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看著明獻帝,瞪著眼睛,再也顧不得掉在地上的佛珠,雙手死死的攥在腹前,看著面前坐著的男人,張了張嘴,嘴唇微微顫慄著。
“十一年前她就回來了。”明獻帝看著童瑤,平靜的聲音輕輕說道:“她回來,替你跟她父皇報仇,想要奪這皇位。大概,也是想要殺了我罷。”
明獻帝說著,斂了斂眉目,低頭看著桌上放著的茶杯,他一邊轉,一邊道:“當年你將魂魄渡給她,十幾年來,便是等著這一日吧。”
“她花了十年時間,拉攏朝廷得用之人,培養黨羽,扶植親信,栽培有用之人。為了掌控遼北軍隊,她隻身前往北地親自率兵征戰,收復失地討伐西齊。養兵潛伏十年,只等著一朝殺我復仇。”明獻帝說著,回過頭,看著定定跪在蒲團上,死死攥著雙手的童瑤,搖著頭帶著寵溺一笑:“她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都是為了她娘才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看見罷了。”
明獻帝說著,停了停,轉頭看向童瑤:“這些年她的一舉一動我都曉得,她卻不曉得,我已暗中將淮川二十萬軍隊調到了京師,就等著下月廿二她逼宮。”
童瑤如死潭的心湖像是倒進了一座山,砸的水花四濺又慌亂不知所措。她跪在蒲團上的身子往前倒了倒,她伸出雙手按在地上,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而後仰著頭看向明獻帝:“你……要如何她?”
多年未曾開口的聲音帶著喑啞和蒼老。跟她絕美的臉龐絲毫不能相等。
明獻帝放下手中的杯子,回身往前兩步,低下身子,將撐在地上的童瑤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衣袖,漫不經心的溫聲細語開口道:“你想我如何做?”
童瑤任由他替自己拍著衣袖,聞言,轉過頭,看向明獻帝,顫著聲音緩慢的道:“我要你如何你就如何?”
明獻帝斂著眉眼沒有回答,只是換了只她的衣袖,輕輕拍著上面的灰塵。
童瑤偏著身子,看著斂著眉目的明獻帝,顫顫的聲音喑啞道:“我想你放過她,想你將她想要的都給她。”
童瑤頓了頓,啞著嗓子接道:“我便與你一起出宮,跟你在一起。”
明獻帝拍淨童瑤的衣袖,而後將她的手輕輕放下。抬頭看向她,伸手,替她理了理銀白的鬢髮,溫聲道:“好。”
語畢,明獻帝起身,向著階梯走去。走到階梯口,他停了下來。沒有說話,也沒有回身。
童瑤跪坐在蒲團上,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背影,放在雙膝上的手緊了緊,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了她的忐忑與慌亂。
秋光從高窗中照射進來,屋子亮堂又昏暗。案臺上插著的秋海棠盎然似雲錦。
良久,明獻帝轉過頭,看向童瑤:“我答應你,卻也不要你被迫跟我一道出宮。你可以選擇跟我一起出宮,也可以選擇留下來跟姝兒一起生活。”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