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淺凝說季江影死了,而她還活著,所以他恨她。是啊,怎麼會不恨她?他唯一的大哥死了,而她還活著,他簡直恨死了她。可他更感謝她,謝謝她還活著,呼吸,溫度,那些讓他心安的東西還維繫在人世間。
他只是一時找不到辦法來好好愛她,愛她是無比幸福的事,在他看來多麼奢侈。可是,他罪孽深重,如何能讓自己幸福?沒有什麼比剝奪他對她的愛,讓他感覺更痛苦。
顧淺凝覺得自己不痛快,可是,她不痛快了,他也不見得就有多痛快。
他是讓她不好,沒想讓她痛快。
可是,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也永遠不會是最痛心的那一個。他翻番的還給她,不停的在心裡劃出口子。只有那樣他才感覺自己是有辦法呼吸的。
季江然突然也感覺到那樣的倦怠,累到極至,就會想到季江影。他一定也是累了,覺得那樣也好。到現在竟連他也生出那樣的錯覺。
坐到地板上,只是緊緊的抱著她,不可思議的安逸,久違到令自己唏噓。他想啊,如果人真的有來世,他不再出生世家,她也不要去做特工,就做一對鄉土間的小兒女,眼睛剔透晶瑩,歡喜哀愁也一定要寫在臉上。她一定還是不許愛上別人,等著他娶她進門,無論走到哪裡,她都要一路跟。
季江然想,他一定不會背棄她。
季銘憶看時間,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後事還要辦理,再痛心也是難免。不能任由他再在裡面呆下去,就說:“我去將他拉出來。”
簡白沉著眸子,整個人沒有精神。不是不後悔,早知道緣分清淺,當初就不該強力阻攔。
她動彈不得,全力無力,只說:“你去吧,好好跟他說,不要再跟他動手了。”
“我知道。”季銘憶嘆氣:“實在不行就哄他去睡,直接將喪事辦了,省著他這樣折騰。”
顧淺淺開庭之前安子析醒來了,沒有死,可是不見得比死了強。顱中積血,大腦受到了損傷,整個人痴痴傻傻的,連生活都無法自理,一度大小便失禁。
情況十分不樂觀。
安家人憋著一口氣,自然要討回一個公道。可是案情脈絡縷順清楚了,顧淺淺只是正當防衛,並不存在故意傷害的成份。
所以無法追究她的刑事責任。
就連故意殺人案也有了轉機,律師找到了新的證據,法院擇日再審。
審判庭上,律師明確提出,當晚段存點了兩瓶不同的酒,年份不同,也不是一個牌子。分別是拉菲和波爾多紅酒,而鑑定結果顯示,僅有那瓶拉菲含有大量安眠藥的成份。但是侍者起初只給段存開了一瓶,是波爾多紅酒,也就是說顧淺淺進到包間的時候,那瓶拉菲還未開封,更不存在投放藥物的可能性。按著時間顯示,是顧淺淺離開之後,侍者才又返包間,按著段存的要求將那瓶拉菲開啟。
這樣一來,顧淺淺根本不存在作案時間,不論段存是他殺還是自殺,顧淺淺的嫌疑被徹底解除。證明與段存的死亡沒有關係,不慎將包遺落在包間裡,裡面的安眠藥被段存翻出,在律師的極力主張辯護下,做為法律中的意外事件定型,免受刑事處罰。
法庭宣判之後,顧淺淺被當庭無罪釋放。
法官宣讀結束,顧淺淺反倒愣在那裡動彈不得。比起欣喜,更多的驚濤駭浪,越發驚悚季江然那隻翻雲覆雨手。
兜兜轉轉,竟真的相安無事。明明就是一出編排好的戲碼,慢慢的,連她都入了戲,即便是假的,卻也不覺得,無論如何都感覺像真的。何況那些看官。
終於知道深淺,知曉天高地厚,這世上有太多的高人,雲譎波詭,吃人不吐骨頭。她所謂的那些聰明都是小聰明,是能害死人的。連安子析這樣聰明的女人,最後免不了一路被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