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人。”腿軟,這下真的跌坐。
“試著站起來,我一個人無法揹著你走。”將他的臂搭上自己的肩,努力使著力氣。
“映潮,我……不是人。
“嘿咻!”她使盡吃奶的力道將他撐起,並無奈他的自責之詞。罵自己不是人?也只有他這種人才會了。“好好,你要是良心不安,覺得對我不起……”
“我是鬼。”
“我現在沒空聽……你?”猛然望向他,那張貼在她臉側的臉,轉瞬之間竟死灰裡泛青,且鼻耳均淌血。“你你你你說你……什麼?”她不由地結巴。
“我是鬼,是魂魄不是人……”他慘笑。
嗄?這……這怎麼著?可瞧他這個樣子,真的就像……“你當真不是?”朦朧間,她憶起一些事——諸如初音所說的那些魂呀鬼的,諸如重慶街上小販瞧不見他,還有剛遇上他的時候,他以為她該看不見他,甚至……甚至他身上較之常人過濃的江水味。這難道是真的不成?哀哉,她居然辨不出人或鬼。
“因為我只是魂魄,所以她剛剛看不見我;因為我是魂魄,所以吃了世間之物會呈現死狀;而也因為我是水中之魂,所以……”靜望著她,等待她的反應。
孰料只呆愣半晌,她搖搖頭,僅忙著趕掉那不專注。“這下……這下頭大了!是人我送醫館就行,是鬼我往哪兒送?”急出滿額汗,伸手對住他的人中又是一拭血。
“你?”極度驚愕。“你……不怕我?”尋常人到這時應當要嚇破膽子逃之夭夭才對,可是她居然一點都不怕?縱使她是看得見“異物”的那類人,也不該沒反應的呀!
“鬼就鬼,有什麼好怕!”反正她也不是人!四下望著,腦兒混亂。“你……你究竟是怎麼了?鬼該怎麼救呀?完了……完了!”
眼前,江重濤是徹底被她沒反應的反應所打敗。原先,他就是因為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是鬼,所以才趕她走,而今……
“這兩天來,窯火太旺。”他虛弱地笑。
“窯火?”唉!對啊,連她都受不大住的,他一縷幽魂又怎堪呢?
嘖,難不成在這之前,他都是忍著火氣燻烤的痛苦,默默地在那裡等著的?這男人真是……哎呀,該說他痴心?還是笨呢?
“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我真是輸了你,沒想到,你居然比我想像得還呆。”
原來,這世上還存在著這麼令人動容的情愛,她……還真是淺薄哪!隱隱,她亦為他嘆、為他苦,且也為自己那相形之下顯得微不足道的愛意,感到愴然。
可眼前,她又該怎辦呢?想救,找誰救?她只管江中萬物,卻對遊離於水與人界之間的魂完全無轍的呀!
“破破。”
“什麼?你說什麼?”此間,她腰間的“軍師”驟來獻計。
“破破破,破破!破——破——”
明瞭旋龜的話,她眼中乍現一絲希望,晃眼間,她就似突生神力地將江重濤往林外攙。
“談初音,客棧!快——快——”破仔真有你的!
第九章
一日後,潯陽街上,一輛馬車正往江岸渡口方向賓士。
“初音,你真有辦法救他?昨天之前還沒這麼嚴重的。”
盯住那斜倚在自己肩上的人,蘇映潮的心情已不能只以擔心來形容。因為他的血色早在半日之前就已全失,現在唯剩白中帶紫,她深怕他會和街坊傳說的鬼魂一樣,眨眼就像空氣般蒸發掉了。
“你當初說的三魂救兩魂,一魂縛在原地,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亡於水,七魄早在氣絕身亡時便已散去,留在死地的唯有三魂;而又因為心有執念,所以才會徘徊在生前出現的地方,做生前之事,反覆承受著死亡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