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王思忖良久,長吁一聲點頭道:“還是亞卿思慮周密。齊為大國,燕國吞不下來也。”
合縱攻齊,這是樂毅的長期謀劃。燕昭王復仇心切,曾經幾次要單獨發兵,都被樂毅婉轉而堅定地勸阻了。
樂毅認為:齊國滅宋後已經成了國土堪與楚國匹敵的廣袤大國,論起富庶,更是楚國遠遠不及,更兼有六十萬大軍,燕國絕不能鹵莽從事;春秋戰國以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比比皆是,以燕國之力,獨對齊國尚且艱難,又何堪背後偷襲?要攻齊,就必須聯絡五強,天下共討之!否則,寧可不動而等待時機。
幾經碰撞,燕昭王終是漸漸接受了樂毅的主張,雖然對他國分一杯羹總是耿耿於懷,卻也終究不失清醒,一直在耐心等待。
於是便有了燕國的再三退讓,包括滅宋時燕國大將無端被殺而燕昭王反而忍辱請罪,便在這近二十年的等待中,齊國終於成了天下側目的獨夫,燕國也透過各種秘密通道完成了與各大戰國的秘密盟約。攻齊的所有障礙幾乎都掃除了,單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如今,這個時機也送上門來了。
可是,這裡缺少一個最要緊的環節——燕國秘密合縱,沒有納入秦國。
六國之中,楚國現在自身難保,當然不用去理會他們,三晉和齊國的仇恨不小,當燕國提出合縱伐齊的時候,三晉都欣然答應。唯有秦國是變數。
秦為天下最強大戰國,按照實力,秦國單獨進攻齊國完全可大獲全勝。可是,秦國卻從來沒有進攻齊國的謀劃。尋常人難以揣摩其中究竟,樂毅卻看得分外清楚。
自從蘇秦發動了六國合縱抗秦,張儀創出了連橫應對,齊國一直都是縱橫之爭的中心點。
秦國連橫,首先爭取的便是齊國。六國合縱,主要爭取的也是齊國。之所以如此,一則因地,二則因力。
因地,是齊國地處東海之濱,與秦國相距最遠,少有兵戎相見。因力,是齊國在摧毀魏國的霸主地位之後,隱隱然便是山東六國之首強,只要齊國稍有遊離,不做抗秦陣營之中堅,合縱對秦國的威脅便始終不是根本性的。
正是基於這樣一個歷史淵源,齊國對秦國始終沒有中原五國那般滴血之恨。於是,齊國在河外大戰中棄聯軍於不顧而徑自滅宋,又在秦軍潮水般攻勢前丟棄聯軍而儲存實力。
有此背棄盟約之舉,齊國從此便與中原五國反目,成了天下獨夫。雖則如此,秦國卻沒有趁勢攻齊,而是將兵鋒直指魏楚兩個老對手。
等到秦國願意支援齊國稱帝的訊息傳到薊城時,燕昭王驚訝得連呼“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樂毅卻是淡然一笑:“燕王莫急,此中卻是大有玄機也。”
“玄機何在?”
樂毅也搖搖頭笑道:“秦國要在燎爐上燒烤齊國,田地卻以為是雪中送炭呢。”
燕昭王默然良久,恍然大笑:“好好好!但願田地烤個焦黃了!”
可惜的是,這條老謀深算的妙策卻被蘇代與魯仲連破解了,齊王田地竟是破天荒地英明瞭一次,連忙詔告天下取消了帝號。
(這一世因為嬴蕩的原因,秦國沒有和齊國並稱‘東帝’和‘西帝’)
這起匆匆掠過的稱帝風潮,使樂毅真正看準了齊秦兩大國的微妙所在——秦齊絕對不是盟友。在燕國秘密聯結攻齊力量的謀劃中,樂毅始終主張不要急於與秦國說破。
燕昭王大是不解:“秦為最強,合與不合,皆當早見分曉,等事到臨頭倉促說秦,秦國若責我怠慢,又豈能與我合兵?”
當時因有他人在場,樂毅只是笑道:“燕王毋憂,此事有臣斡旋便了,保得萬無一失。”也是燕昭王深信樂毅,竟是從此不再過問。
目下,攻齊時機已經到來,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