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挽著的長髮,在傾倒的時候便已散開。
李少時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明珠的樣子,這時若是那個失憶了的傻子知道,指不定高興成什麼樣。
他眼瞳深沉無比,起初是溫柔的,有好幾瞬,倏地捏緊了,像是要把明珠從身上扯起來,質問她當初的行徑。
“嗯……疼。”
明珠喝的醉醺醺的,一點點疼,就喊了出來,李鶴手一僵,停在半空,連忙停了自己瘋狂的舉措。
她不疼了,就忘了自己疼過,再次沉入夢鄉。
李鶴眼底的顏色幾度變化,最後歸於冷靜。
他轉頭,望著外面的風景,這是個與他完全隔絕的世界,沒有追求長生便想著除掉自己後代的皇帝,也沒有防不勝防,一個不慎便死無全屍的陰謀漩渦,河水平靜的倒映著的天上的月亮,稀疏的雲彩露出星星朵朵。
他們在高樓處,遠眺偌大江南。
路上偶爾還有過路的行人,也是喝醉了,被人攙扶著往家回。
板橋上,兩隻貓跳上欄杆相互依偎舔舐彼此的毛髮。
然而這些李鶴都看不清楚,他只能是身處其中,微微察覺此地與他從前所呆的地方不同。
這段時間以來,斷斷續續的記憶湧上腦海,雖不連貫,他卻能猜出原委。
他最後將目光繞回到喝醉了,毫無防備的明珠身上。
緩慢的低下身,一寸寸,如毒蛇般靠近獵物,最後停在與她咫尺的距離。
盯著她纖長白皙的側頸,面板之下,就連青色的血管都透著幾分楚楚可憐。
明珠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夢出了差錯,她忽然睡不安穩了,擰巴了幾下,然後本能地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東西。
李鶴微怔,眸光瞥向忽然捏住自己小指的手,如同嬰孩,毫無防備,卻又因為他的存在而安心。
十五年前,剛到王府的明珠,日夜不眠,難以入睡,日漸憔悴,他不想讓自己仇人的孩子過早夭折,經年的折磨,才是刻骨的刀,才夠可恨,便冷著張臉去到她的房間,見她眼底發黑,明明困得睜不開眼,卻怎麼也不肯睡。
——為何不睡。
他問。
她縮在角落,小小的身軀,瘦骨如柴,露出半截手臂,骨頭的輪廓都能瞧見,小聲又膽怯的說:“……我害怕。”
“怕什麼。”
“師父,師兄,柳哥哥,夢姐姐,他們都來夢裡找我了。”明珠把小臉埋在膝蓋裡,顫顫巍巍地說:“都來了……他們問我,問我……為什麼要……傷害他們……”
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的幾乎聽不見,李鶴居高臨下,不知怎的想到自己的從前,她不是得了好處嗎,得了好處還要哭,他當時真是覺得,矯情極了,若她不是仇人的血脈,若不是要長久的折磨於她好讓他洩憤,他才不會……
才不會。
陪她直到深夜入睡。
李鶴盯著沉睡的明珠,幾乎咬碎了牙齒,那般凌厲刺骨的稜角,在滑入喉頭的時候扎穿了他的內臟,每一顆都裹著他的血,一顆顆掉進心裡。
“你的命是我的,誰都不能奪走。”
他竭力控制著雙手,逼的手背,手腕裡頭,青筋暴起,他的頭髮垂落,輕輕的打到了明珠的臉,她迷迷糊糊的,在夢裡聽到一聲複雜到極點的嘆息。
“誰都不能……”
……
同個深夜,不能寐的另有他人。
衛誠守著景明,道:“那位已經走了,他讓我告訴您……”
他頓了頓,實在說不下去,埋怨道:“到底喝了多少酒!”
景明臉頰微紅,根本不在乎他說的什麼,“她誤會我鶯鶯燕燕多,我楚林早其實這種人?!衛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