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南人本就喜歡勾心鬥角,一盤散沙般,千餘名江湖人,去保護那新盟主的還不到一成,一個文弱書生,略微碰一指頭就宰掉了,就這麼百十號人,多去幾個先天高手就能擺平局面。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書生,誰也沒想到他居然能在昨夜的廝殺中毫髮無損地活下來,反而是有些微詞但眾望所歸的長樂真人突然被人襲擊身亡。從城西到蓮華觀,一路橫屍遍野足有百十人,據說去收屍的都快吐出膽汁來了。
隨後伴之而來的就是捉摸不定的風言風語,蓮華觀藏汙納垢啦,擄掠了許多婦人孩童****啦,地牢裡搜檢出無數屍骨和金銀啦之類,百十具屍體中,傳言還有被斬殺的怪物、妖魔之流。然而還沒有人來得及去驗證真偽,那些屍體就被趙家堡派出的兵丁們堆在一起燒成了灰。
不過眾人最感興趣的還是究竟誰出手剿滅了長樂真人和蓮華觀滿門。
長樂真人雖然被抨擊為私底下無惡不作,又非僧非道邪裡邪氣的,但是作為傳言中金國國師的弟子,與戒備森嚴的趙家堡一直關係密切的人物,如今突然被人斬殺,很多人幸災樂禍之餘,還隱隱期盼著被撩撥後的趙家堡來一番大動作。
然而清韻仙子這個名字,卻在此時又出現在有心人的面前,好像除了愕然以外,他們也沒有太多表達情感的方式。
即便知道她的人,最初也不過以為是那書生話本里編出來的人物,笑兩聲也就算了——可是蓮華觀確實是被人屠了,有人實地去看過,一個從書本里走出來的人物影響了現實,讓關注這件事的人無端升起虛幻而荒謬的感覺。
等到那青衣女子伴著書生出現在街頭時,這種虛幻和荒謬才最終落到了實處,傳言中的仙子,看起來與眾人沒有太大差別,就算長得漂亮點,也不過是爹生娘養的血肉之軀,並非什麼神仙妖魔。
岑青依舊在左顧右盼,視線掃過在茶寮、酒肆、肉攤、刀劍鋪裡或坐或站,目光兇狠的那些人,笑了笑,回過頭對跟在身後的李湖道:“李大俠,這些人都是胡人麼,看起來跟宋人也沒有什麼差別啊?”
“他們來自舊遼、金國、西夏、北方草原,大多數都是久居胡地數典忘祖的雜碎,即便相貌跟我們一樣,心也變成了豺狼。”
“咦,這莫不是華夏入夷狄則夷,夷狄入華夏則華夏?”
“青公子這話我倒從未聽聞。蘇武牧羊北海,張騫通行西域,入夷地何曾為夷?五胡亂華,五代紛爭,若無聖主靖平教化,夷狄又何曾為夏?即便是如今的金國,用宋制,行漢禮,那豺狼的本性又何曾改變?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無)也。青公子,你既是明理的讀書人,這話說出來卻是不妥。”
這李湖來自廬州,也是家學淵源文武雙全之輩,聽了岑青的話,頓時眉頭皺起,正色駁斥起來。
岑青慚愧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南宋滅亡之後,元朝統治的文人不知是為了粉飾侵略,還是為了保留漢種而篡改原意後的話。此刻大宋尚存,正統猶在,這套說法確是離經叛道,歪理邪說之極。
“受教了。”他誠心誠意地向李湖道歉。
旁邊的青衣女子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古怪的意味,一隻化成人形的妖,居然在一本正經地跟人類討論夷夏之辨,讓她覺得頗為荒誕。
“你想做什麼?”她悄聲地問。
“沒什麼。”岑青笑了笑,沒有解釋。畢竟他之前的目標,就是不能讓夷狄有君啊。
視野之中,一支短槍忽然從街道旁投擲過來,尖嘯著飛向岑青。
“我就知道進趙家堡的這一路上不會太平。”
雖然與淮水岸邊商量好的謀定後動完全不同,但昨天岑青與張錚,行動一正一奇,竟然把先前的局面完全扭轉過來,若非兩人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