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死去的人們報仇,可是到最後,那份憎恨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淡薄,竟是與易宸璟一模一樣了。
“如他所說,想要殺我們兩個不費吹灰之力,但他一直拖到最後也沒用動手,我總覺得他好像是故意一次次放過我們。”黛眉微蹙,白綺歌揮起衣袖熄滅燭燈,黑暗中靠緊易宸璟,“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把大部分人馬都派去昭國卻沒有發動進攻,是為了給我機會救你?在我看來,他所作的那些事一半是為了激怒你,而另一半,完全就是在把自己往死地推。”
“他從一開始就想死,在蘇瑾琰動手前就已經服下毒藥。”
低語帶著晦暗不明的情緒,似是惋惜,又像遺憾。
時過境遷,再談起昔日糾紛恩怨時二人都少了許多感情用事,眼睛也看得比先前清明,有關易宸暄的善惡對錯,另一種猜測慢慢形成。
又是一段寂靜無聲,易宸璟喚了一聲,知道白綺歌同樣還沒睡才繼續道:“父皇對五皇兄一直很嚴格,我和其他兄弟都認為那是父皇對他寄予更多期望的結果,沒想到在五皇兄心裡,那竟是父皇不寵愛他的證明。其實小時候我很羨慕他,每當有祭典時父皇都會帶他一起去,那是連大皇兄都沒有的殊榮,當初要是能回頭想想父皇的一片苦心,也許他就不會走上歧路了。”
“那皇上呢?對他好是出於愧疚?希望能彌補逼死榮太子的罪過?”對於遙國皇室那些秘密,白綺歌仍是十分迷茫。
“不,父皇是真的很青睞他。綺歌,你知道麼,偶大將軍跟我說過,五皇兄是榮太子唯一的兒子——至少當時是這樣,如果榮太子當了皇帝,他理所當然是太子,所以他才偏執地認為這片江山應該是他的。大概父皇也是這麼認為的吧,所以北征時就有打算讓五皇兄繼位,而那時大皇兄還是太子,尚無人知道太子之位即將易主。”
偶遂良是遙皇心腹,他說的話自然不會有假。白綺歌想了半天,突然開口輕道:“如果不是嫉妒心作祟與你爭鬥,易宸暄倒不失為太子的好人選。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易宸暄的能力不遜於你,這也是他能得皇上喜愛器重的原因之一吧?只可惜他不肯相信任何人,看不見皇上對他的好,一早就走上了錯誤道路,耽誤了一生,也葬送了大好前程。”
“什麼叫我不愛聽的話?”易宸璟低笑,手指輕輕刮過白綺歌鼻尖,“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小心眼兒麼?”
“我眼裡的都是事實,論起小氣,誰還能勝你一籌?”
“我就是小氣了,怎麼樣?社稷江山是我的,我不會拱手送人;你是我的,我也不會讓別人染指分毫。”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話讓白綺歌一陣動容,忽而想到什麼,黑暗裡白皙面龐又失去血色。
今後不能染指她分毫的人,是他。
屋外夜色靜謐,雪落無聲,這一刻安寧珍貴無比,讓白綺歌不想說出殘忍事實。再拖拖吧,等到退無可退時再告訴他,多一剎那的歡喜也好,總不願看他傷心難過。
耳邊鼻息溫熱,撫過臉頰、脖頸的指尖蜜意輕憐,沿著微涼面板柔軟線條向下滑去。
衣衫半解時白綺歌主動碰觸了那雙唇瓣,一如既往地充滿溫柔,小心翼翼,輾轉著,吻去她眼角一抹溼潤。
“怎麼哭了?”
“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易宸璟寵溺輕笑,扯過錦衾將兩個人包裹在一起,全然忘了她現在的身份——白家三小姐,而非大遙太子妃。在他心裡,白綺歌從來都是他的,這點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任歲月流轉,時光殤逝,唯有彼此唯一的感情不可更改,戀戀姻緣,絕非一紙休書就能斷絕。
懷裡瘦削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而後胸口一點冰涼,是白綺歌手掌,微帶顫抖。
“宸璟……我想要孩子,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