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擁抱她一下,「小綿,你一點也沒變。」
「老啦,」她裝個鬼臉,「腰間已經長出士啤呔。」
我用手搭住她肩膀笑了起來。「士啤呔?我相信你不會。」
「打算去哪裡?」她仰起頭看我。
「你說。」
「我帶了泳衣,我們去淺水灣。」她說。
「哦?」我驚異,「你沒通知我,我沒有泳褲。」
「我替你借了小東的。記得小東嗎?」她微笑,「我那小弟弟,現在在香港大學念醫科。」
「時間過得太快。」我唏噓,「小東竟進了大學!」
「這幢房子是香港碩果僅存的舊屋,明年也要拆了。」
我只好點點頭,感慨得要命。
我們上車。我把車子向淺水灣駛去。
小綿撩撩頭髮,笑說:「以前去淺水灣算是貴族玩意兒,現在香港人只有中下層才坐車到沙灘去游泳。」
我詫異地問:「有錢人呢?」
「駕遊艇快艇出海去呀,」她笑,「避開人群,把船停在港,滑水、野餐,不曉得多夠勁。」
我說:「你想必也認識這樣的男孩子吧?」
「不認識,」她說,「所以光棍至今。」
「我也追求不起這樣的女孩子,所以頻頻失戀。」我笑。
她似乎很瞭解,「小珉,做男人到底又還好一點。」
我不響,車子已經駛進淺水灣道,這條美麗的路。
「看,影樹。」小綿說。
「我看到。」
中國紅與玫瑰紅,燃燒樹頂,大火大火,轟轟烈烈,張愛玲口中的野火花,如此的燦爛,義無反顧的哀艷,如殉情者的血。
小綿說:「他們說火奴魯魯的威基基美,但不過只有棕擱,單調得很。像吉里、巴哈馬斯、百慕達這三個地方,實在又是老人才去的,去等死,」
「完全贊成!」我由衷地說。
車子到了淺水灣,我們更衣下沙灘。綿綿笑,「瞧慣三十八寸胸的鬼妹,現在你眼睛受委曲了。」
我也好笑。
她永遠是這麼明快輕鬆,這可愛的女子。
我問:「你在英國念什麼?」
「藝術。」
「上帝。」
「所以我在做設計工作,不需要上班。」她笑。
「藝術家。」我羨慕的說。
她特有的氣質,一舉一動都秀麗異常,我早該猜到。
「你是科學家。」她指一指我。
「誰都可以做科學家。」我沒好氣,「不需要有天才。」
「愛迪生呢?」她調皮的問。
「只有一個愛迪生。」我說。
她說:「也只有一個畢卡索。」
我們倆一齊笑。
「噯,你有戀愛過嗎?」我問她。
「好幾次,沒成功,每一次都像死裡逃生。」她的表情有點蒼白,「目前我非常用心工作。」她看看我,「你呢,小珉?」
「開頭不是真的,只是到處玩,然後有一次是嘔心瀝血的。我在暑假遇見她,輾轉反側,沒有法子忘記她的倩影,聖誕本來她要到多倫多來,但臨時慡約,我趕兩千哩路去薩斯既吐溫看她。」
「呵。」小綿聽得入神。
我嘆一口氣,「我沒有錢搭飛機,火車票都買不起一一」
「你是怎麼去的?」小綿驚問。
「搭順風車。凍死我也要去,穿足四條褲,在公路上截順風車。同學們都發誓我再也不回學校,真會倒屍路上。你永遠猜不到雪有多深。」
「你見到她嗎?」
「見到了。她終於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