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多是更加不行的,所以她不快樂,呵,可憐的小四,可憐的小四,一個很能幹的男人尚可以降點格,一個什麼都懂的女人,該嫁給誰呢?
「我母親說:壞女人才穿高跟鞋,壞女人才抽菸,壞女人沒拿到證書就與男人混的,壞女人十二點之後還留在外頭。我是壞女人,你說是還是不是,她恥辱了,所以她恨我,而且她最恨我是因為她眼睜睜看著別人找到金龜婿,而我卻沒有替她找回一個金龜婿,她多恨我,她那麼樣的辛苦了幾十年,連一個好女兒也得不到,真是可憐。」
「你是個好女子。」
「是嗎?」小四微笑地問我,「好嗎?有多好?你也不過說說而已,你肯把你的兄弟介紹給我嗎。你肯為我找一份工作嗎,人與人的關係止於此,所以我要結婚了。你們都是假的,假的,靠你們施捨一點時間是不行的,你們都是假的。」
每個人都知道這世界是假的,小四的痛苦是她偏偏要揭穿這世界。
到了家,我扶她上樓。
她坐在椅子上,她說:「你要陪我說話。」
「是的。」我說。
「你討厭我嗎?」
「不,小四,你為什麼不睡一會兒?休息一下。」
「我母親躺在醫院要死了,而你卻叫我睡?」
「對不起。」
小四這種人應該早去,生命對她來說真是一種負累,早早的去了,人們也許還有一聲嘆息。像她這種人,應該早去,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無限的寂寞空虛,只有三數個快樂的日子,醃腋的男人與女人,豈止八九的不如意,一個陌生的世界,死寂的晚上,希望沒來到已經幻滅,沒有一個可說話的人,工作與掙扎,沒有一個為她說話的人,所以她日日夜夜不住的為自己說著話,終於變得無限的討厭。小四如果早一點去簡直一點損失也沒有,現在已經太遲了,現在她得好好的活下去。
小四說:「我要回去看看我母親。」
「我與你同去。」
「那還不如不去。」
「你得回去看看,不然他們會怪你的。」
「他們沒有時間怪我,他們太忙於吃喝玩樂,他們沒有時間怪我,他們甚至沒有時間來注意我是否存在。」
我生氣了,「你為什麼要那麼在乎他們想什麼,他們做什麼?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他們死光了你還是要活的,有很多人生下來沒兄弟姊妹也一樣活得很好,有很多人生下來是孤兒也活得很好,有些人比你幸運,有些人比你更痛苦,你不能夠坐在那裡成日要用全副精力來妒忌他們,你並不重要,小四,你的母親也並不重要,這世界上一分鐘內死好多人,你幾時醒一醒,不要把自己看得大大?」
「我要睡覺。」
「我也不能與你溝通,回家睡,我沒有時間來服侍你。」我忽然生氣了。
「好的。」小四說。
她走了。
我覺得疲倦,我也得活下去呀,我也一日比一日老。每個人的煩惱是一樣的,獨獨小四這麼討厭,來不及的吼叫、哭、訴苦。也許她是對的,抗議過後心中會舒服。
我可沒告訴她我的母親是怎麼樣的。
為什麼要對別人說?別人會明白?要明白的人早已明白,不明白的人說破了嘴邊只是冷冷的投來一眼。為什麼要對別人說?這世界上沒有了解的人,沒有。一個也沒有。
我取過一本小說,翻開來。我這個白天睡覺,晚上不睡覺的習慣真得好好改改,否則一輩子嫁不出去。唉,女人的最終目的還是嫁人。
我打一個呵欠,誰比誰快樂?我從來不說,小四的毛病是說得太多。
誰沒有誰都要活下去的,殘酷的生命。我不想聽小四訴苦,那是為了她好。
可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