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吉朝秦堪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也不嫌髒,自顧盤腿坐在過道上。秦堪也學著他的樣子坐在牢門內,二人隔著牢房的鐵柵欄一內一外相對盤腿而坐。
劉吉親自為秦堪斟滿了酒,穿過鐵柵欄遞給他,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二人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酒是好酒,入口綿軟香醇,秦堪品味許久,讚歎般輕籲口氣。
劉吉又為他斟滿,笑道:“此酒乃我府上自釀的美酒,老夫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吳姬酒’,詩仙太白有詩云:‘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
含笑注視著秦堪,劉吉笑道:“古人謂暗香盈袖為春閨雅事,其實老夫倒更喜‘吳姬壓酒’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雅,小友從這首詩裡可聽出什麼了?”
秦堪嘿嘿乾笑。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調戲婦女同胞這種事,各有各的愛好,有的喜歡關上房門調戲,比如他自己,就經常關上門幫助憐月憐星膨脹小胸脯,關心她們的發育成長,而劉吉大約是房事時喜歡有人在旁邊為他吶喊助威的那一類。
從這點分歧來說,秦堪可以肯定自己和劉吉很難成為知己或忘年交。否則將來與劉吉逛窯子,他若提議與秦堪來個三p或群p,秦堪捫心自問,很可能幹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
秦堪又飲了一杯酒,然後長長嘆道:“我只知道無論暗香盈袖還是吳姬壓酒,兩樣都要有銀子,沒銀子暗香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吳姬也很可能不會壓酒,而是把酒直接潑到你臉上……”
劉吉兩眼大亮,哈哈笑道:“不曾想小友竟是妙人,這番精妙見地與老夫不謀而合,說得不錯,唯有銅臭才能換來暗香,付過酒錢吳姬才會殷勤勸酒,此言大善,當浮一大白。”
端起杯,劉吉與秦堪一飲而盡,再看著秦堪時,臉上的笑容已緩緩收斂起來。
秦堪還在笑,笑容中卻有了幾分苦澀:“我一直在想,蘇州織造局和浙江布政司背後到底有著怎樣雄厚的背景,當今有資格位列朝堂金殿的大人們被我篩了一遍又一遍,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李東陽那隻老狐狸在幕後指使,現在才發現,我錯了,我的眼睛只盯在朝堂金殿,太狹隘了,居廟堂之高者,心憂天下,處江湖之遠者,才會毫無顧慮的禍害天下……”
劉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淺的啜了一口,神態不變地笑道:“小友想說什麼?”
秦堪目光如刀鋒般盯住劉吉,語氣已不知不覺變得淡漠:“劉吉,你這條大魚終於浮上來了,原來一切是你在幕後指使,也只有你這種曾經任過禮部尚書,當過一朝首輔,門生故吏滿天下的老臣,才有能力在幕後呼風喚雨,你雖已致仕,然黨羽仍舊繁多,多年的禮部尚書和內閣首輔不是白當的,只有你才有這本事遮天蔽日,指鹿為馬,只需輕輕一句吩咐便能將一位五品知府罷官免職,幾陷其於萬劫不復之地。”
劉吉一直靜靜聽著秦堪的訴說,未插一言,直到這一刻,劉吉才緩緩點頭,道:“你很聰明,老夫跟聰明人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不錯,杜宏一案確實是老夫所為。”
閉上眼,秦堪仰頭長長撥出一口氣,久縈於心的謎題此刻終於解開,他有一種深深的虛脫和疲倦感覺,同時心中又生出更深的擔憂。
自己一個毫無根基毫無權勢的小民,跟曾經的當朝閣老,如今樹大根深,黨羽眾多的幕後老闆較量,其勝算幾何?
苦澀地注視著劉吉,秦堪嘆道:“劉閣老,你為何不好好保持你不要臉的風格,轉型做什麼幕後黑手呀,你這不是害人嗎……”
劉吉聽得似懂非懂,大概意思還是明白了,於是笑道:“不要臉換不來好處,心黑手辣才有好處,誠如你所說,銀子才能換得暗香盈袖,吳姬壓酒,不要臉換來的頂多只是唾罵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