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看不出蹊蹺破綻。朱厚照本來就活不過今晚。縱然死了也是命中註定,她完全可以撇開干係。
然而,他是秦堪此生完全敞開了心胸的知己。比兄弟更親的親人,彼此不用設防的好友,她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著痕跡地殺了朱厚照,可她如何面對秦堪那雙失望憤怒的眼睛?
手指拈著的金針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著,針尖的寒光閃動不已,可唐子禾卻遲遲無法下手。
她想殺朱厚照,真的很想。
她是被白蓮教長老收養的孤兒,從小便跟著長老一同生活,長老教她讀書識字,教她兵法謀略,教她醫術針藥,這些都是本事,更是期望。長老教她的這些東西的同時,還在給她洗著腦,告訴她畢生對付的敵人是什麼人,今生所學到的所有本事全是為了殺死這個敵人,攪動天下風雲,將其取而代之。
她很聽話地照著長老的囑咐去做,於是天津香堂蓬勃壯大,霸州登高一呼,聚集十萬兵馬肆虐北地三省,與朝廷生死相搏,輝煌過,也失敗過,一度意氣風發,一度心灰意冷,數年之內經歷種種人生的大起大落,霸州城內的數千將士和百姓的屍首終於令她放棄了畢生的夢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悲憫和愧疚。
累了,也悟了,唐子禾為那數千具屍首償還了整整十年的債,這十年來,她救下的性命亦有數千,因果相抵,罪業已消,於是,野心再次悄然萌芽,這次的野心不為自己,卻是為了秦堪。
如果有一天,自己心愛的男人黃袍加身,君臨天下,創下一番遠邁唐宋,萬邦來朝的盛世景象,那將是何等的榮耀……
唐子禾每每想到那幅畫面便興奮得發抖。
此刻金針在手,敵人離她半步之遙,一針落下便可令天下大亂,她唐子禾必將自己的男人親手推出來,做那追逐失鹿的英雄。
然而,一想到得知朱厚照死訊後的他,那張對自己失望,憤怒,甚至殺機瀰漫的俊臉,唐子禾眼中的興奮和瘋狂之色頓時全然褪去,美眸立馬恢復了清明。
他是重情的人,以她對秦堪的瞭解,權與情的抉擇之間,他必然選擇情分,哪怕有一天朱厚照對他生出嫌隙猜疑,他也不會抗爭,而是默默收拾家當,與妻小一同遠走高飛,情分在他心中比什麼都重要。
這一針,唐子禾落不下去。
她是天生腦後長著反骨的魔頭,但,她也是個女人,一個害怕失去丈夫寵愛的女人。
正殿內一片寂然,靜得彷彿能聽到眾人緊張焦慮的心跳。
眾人怔怔看著唐子禾手中的那支金針,那支針不但決定著陛下的命運,也決定著他們的命運。
“唐姑娘,您……是不是該落針了?”張永的聲音小心翼翼,帶著幾許緊張至極的顫抖。
這支針拈在她手裡已有小半柱香時辰,遲遲不見落下,張永已耐不住這種比死還難受的恐懼。
掙扎,遲疑,矛盾,短短小半柱香時辰,唐子禾背後不知不覺被冷汗浸溼,聽到張永小心的催促後,不由渾身輕輕一震,回頭瞥了他一眼,表情無喜亦無悲。
長長吸了一口氣,唐子禾咬了咬牙,瞅準朱厚照身上三處穴道飛快連下三針,隨即從袖中掏出一顆暗紅色的藥丸,未及眾人反應便捏開朱厚照的嘴,將藥丸塞進他嘴裡。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分外難看,太醫院院判劉文泰更是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施針倒好說,圍觀的太醫們雖覺針法怪異,但基本能看懂來由,但是那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陛下嘴裡的藥丸……
那可是龍嘴啊,未經太醫和太監們檢查,豈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裡面亂塞?
“你……你……”劉文泰又懼又怒,抖抖索索指著唐子禾,半晌說不出話。
唐子禾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