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世上只有他們兩人有著同樣的恐懼,一種生者對死者的畏懼,想到這裡,他忽然失去了再追究下去的勇氣。
“好,順便再找一個也過繼到大哥的名下。”似乎自從自己被李建成下毒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起“大哥”這兩個字。
良久之後,李世民低下頭看著妻子蹙眉的睡顏,如果上天真有因果之說,那所有的懲罰都請落在自己的頭上吧。
夢中,若水的腦海中不停的閃過一幅又一幅的畫面,沒有順序,沒有銜接,也沒有聲音,只是相同的兩個人在那邊反覆出現著,奇怪的是自己竟然看懂了,長孫與元吉,自己與長孫,
是非對錯,真真假假之間,究竟什麼才是自己應該相信的?
冥冥之中,兩個最無可能的人卻同時看懂了對方心靈最深處的遺憾與悲痛,如同兩根即使再靠近,也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再醒來的時候,看見身邊已經空無人影,若水淡淡地鬆了一口氣,否則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世民可能的追問。
“小姐。”淡雲端著一碗薑湯走了進來,“昨夜淋了雨,雖然沒什麼大礙,還是祛下寒氣吧。”
若水接了過來,一口喝了下去,“對了淡雲,上回制好的藥丸你拿一顆過來。”
淡雲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從內室的一層暗格中取出一個瓷瓶,遞到若水手中。
若水拔開塞子,一股清香的氣味沁人心脾,心中一寬,總算還是有補救的機會。
淡雲看著小姐從瓶中倒出一粒,正準備服下時,心裡一橫,跪下道:“小姐,有一樁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說吧。”若水奇怪道。
淡雲將聲音壓得極低,“昨夜陛下將小姐抱起的時候,小姐的口中似乎在喚著齊王爺的名字。”
若水心中一顫,手裡的藥丸也滾落到了地上,她靜默了一會兒,“你可聽得真切?”
“小姐唸的是有些模糊,可是仔細聽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淡雲擔憂道:“不過當時陛下很是焦急,或許沒有在意。”
若水的神色微凝,半晌之後,淡道:“你把這瓶子收起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淡雲面色不豫地退了出去,留著若水一人獨自坐在榻邊,她彎下身子,揀起那粒掉落的藥丸,終究還是不能吃呢,如果他真的聽到的話,一個孩子足以堵住所有可能的懷疑,可是這對孩子公平麼?不因為愛而出生的她會不會幸福呢?
從前的自己不過是替一個歷史中的人活下去而已,可以現在,似乎一切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如同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回憶,難以撼動的心開始重新鮮活起來,自己究竟還該不該繼續呢?
若水閉上了眼睛,一個孩子意味著更加難以擺脫的牽絆,自己將要真正開始在這個古老的年代生活下去,丈夫,孩子,兄長,還有逝去的過往,一切不再只是遊戲。痛苦,歡樂,苦澀,溫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將真實起來,有得到必定要先有付出,可是你的付出卻不一定能獲得什麼,如果到頭來,一切還是停止在了貞觀十年,那自己的付出還有何意義可言?
可是,無論如何,命運的車輪已經無法停下了,也許從明天開始,一切將慢慢地發生改變。
三生石上,究竟是誰和誰在前世就定下了今生的盟約,死生契闊;與子相悅,然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番外 舊友
貞觀六年,洛陽,長孫家故宅的院子裡,立著兩個身影。
“遂良,你真的決定要去長安?”長孫無忌不無憂慮地側身問道,數十年未見,這個兒時的玩伴依舊眼波清澈淡然,帶著清淺溫和的笑容。
褚遂良伸手摺下一枝桃花,淡淡道:“是該到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