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月亮掉下來了,他想。
月亮看他楞在原地,笑著問,“要不要去吃夜宵?”
“我有個同學在湖上做艇仔粥,帶你去吧。”
黃少天停好腳踏車,領著喻文州往湖邊走,遠遠地就能看見點點的花艇泛著橙黃色的燈光。
喻文州就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他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我把銅鋪關了,”找了一個不怎麼難的話題開頭,“現在米都買不起的人那麼多,誰還有閒錢找你打銅。”
“我知道,”喻文州說著,“我去那裡找過你。”
黃少天后背打了個激靈。
“方哥他們都回老家去了。哦,魏老大幾年前就走了,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黃少天繼續說,“我在十三行路上的報館找了份工,幫他們打字。”
“我知道,”喻文州還是輕描淡寫的語氣,“我前天去花生巷找你,陳阿婆都告訴我了。她只知你在報館,不知是哪家,我只好來這裡等你下工。”
黃少天忽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他。
喻文州只是笑,舉起手輕輕地撫上他的眼睫,“月亮都跑進去了。”
黃少天帶他去的那艘船,燈火看起來好像特別昏暗似的,還沒上船他就扯開嗓子喊,“軒仔!有唔艇仔粥食啊!”
他跟在後面,只見船艙裡躺了個人,翹起二郎腿,頭髮和胡茬明顯不怎麼打理。見黃少天進來才懶洋洋地起身,“這麼晚了還大呼小叫,做咩啊。”
“我有老朋友回來,第一餐就來幫襯你生意,還不謝我。”黃少天拿膝蓋頂了頂他,又跟喻文州介紹,“我中學同座,鄭軒。”
“黃少你每次來話都多得我的客人再也不敢來我都不知該讓你多來還是少來……你還是少來吧。”鄭軒揉了揉被黃少天撞過的腰,又打量幾眼喻文州,“怎麼以前沒聽說過你有這麼個朋友。”
“文州認識我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黃少天自來熟地坐下來,“老闆快上菜啊。”
鄭軒口裡嘰嘰咕咕地去舀粥了。
還真是認識些奇怪的人。喻文州在一邊看著好笑。
跟老同學在一塊的黃少天好像找回了話匣子,三個人熱熱鬧鬧地天南地北聊著,一會兒就近半夜了。
黃少天執意要請客,喻文州說那怎麼好意思,鄭軒在刷碗,擺擺手說算了算了不收你們錢。
回去的路上黃少天說起鄭軒來,“你別看他現在那個樣子,其實先前他家裡很富,後來家道中落,父母回了老家,他自己租了條船住在上面賣艇仔粥,現在慢慢好一點了,也懶得上岸去蓋房買房住,就這麼睡在船上,你說有趣不有趣。”
喻文州附和著,“沒趣的人你也不愛跟他交朋友。”
黃少天笑了兩聲,腳踢了踢地面,“你這是自誇。”
喻文州跟著他回到花生巷口,說,“明天晚上得不得閒?我請你去西園食飯。”
黃少天搖頭,“傍晚稿件才送來,放工都要八九點,我中午倒是閒一些。”
“那好,我午飯時間去報館等你。”喻文州說完,轉身要走。
“等等,”黃少天急急地叫住他,“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住在哪裡?”
喻文州指指東邊,“中華南路上,我一個人住。”
黃少天這才想起來,他還沒想到問他現在都在做些什麼,為什麼回了廣州來,為什麼……一個人。
這樣的問題似乎沒什麼,可他還是不敢問,怕喻文州覺出什麼來似的。
“我不回去,還能去哪裡?”喻文州不解地問他。
黃少天抿了抿嘴,“沒什麼,明天中午我出來找你。”
喻文州的手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