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理想,但我們卻必須面對現實!就像被綁架的孩子,父母無法不去付贖款是一樣的道理。今天不付錢,萬一明天害孩子被殺了,做父母的豈是一句『我很後悔』便能挽回?我難道就願意看那些綁匪們氣焰囂張?我難道就想看他們坐在高高在上、假慈善真搶劫的道德家大辦公室裡,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而我們卻必須向他們搖尾乞憐、向他們屈服、任他們踐踏?我也是恨不能揭穿他們的真面目啊!”
“把這件事告訴新聞局嘛!讓那些膽敢向你索討金錢的機構的齷齪真面目公諸於世,這樣剛好也可以讓新聞局警惕到有人在利用公眾機器中飽私囊啊!”
“沒用的。社會的輿論不站在我們這邊。我們是為了賺錢而沒有道德的黑心出版商,專門出版對兒童、青少年有害的書籍。倘若我們現在真的跳出來,那些單位一定會指稱是我們惡意造謠,故意想逃避自己應負的刑責,想移轉焦點,想要破壞這條『我們此類出版社眼中釘』的福利好法案,只為了能繼續吸取青少年的蜜汁,壯大自己的營收。”
“可是、可是……我們還有書做證據啊!只要把《天才小嬌妻》拿出來翻閱,自然能知道它被檢舉為限制級,是件多麼無聊的事端了。大眾不是瞎子,不會輕易被騙的!”
“自從你的書被檢舉之後,出版社已經先全面回收了,外頭根本看不到這本書。至於你的賣量你也很清楚,那一、兩千本在外頭流通的,搞不好還有半數以上都被租書店藏到天花板裡,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見天日呢!會買你的書的,會有大學教授嗎?我是希望有,可是也不見得能在大海中撈針,找到一個說話有分量的讀者出面替你作證吧?”
“我不相信社會的公義會這麼容易就消失,只要我們引起這話題,大家一定會注意到這件事,說不定那時候我的書就可以重見天日了。況且,事情鬧大,他們的一切都會被放在顯微鏡下檢視,他們也不至於明目張膽地向你索取『回饋』,會規規矩矩地按照程式去審議這本書啊!”
“這些都是『如果』。可是我們在媒體關係上是弱勢的一方,像我們這種小出版社的聲音,怎麼敵得過他們那些與政商媒體都關係良好的街道團體呢?或許有些人會站在我們這邊吧,但會是多少?一百、兩百?一千、兩千?那麼他們可能會發動上萬、十萬、二十萬人的聲音來壓倒我們。”
“……”
“不好意思,梓旻。我們就挑明講了,那些都是柿子挑軟的吃,專往軟泥踩下去的人。他們清楚那些成名、出名的作家是不可以碰的,那些長年被媒體捧為當代藝術大師的畫作是不可以亂貼標籤的,所以他們挑的都是像我這種小出版社,既沒有背景,跟媒體之類的也沒有什麼好關係……假使今天你是臺灣的J。K。羅琳,那麼就算你要在書裡寫殺人放火、寫肉蒲團,那些人都會大聲稱讚你的書是青少年必看的優良讀物。”
“……不要這樣,老闆。我真的求求你,不要放棄,這至少有一半的機會,他們不可能掌握全部的席次,出席的學者裡面,總有人會說良心話的。”
“或許有吧!但我不能把攸關許多人命運的賭注,全下在一個未知的俄羅斯輪盤上。我終究不是我所想的,一個那麼有至高勇氣的出版商。在以上百人的家庭生計重擔為前提下,我必須、也無奈地是懦弱的。我也要求你,梓旻,原諒我不能站在你身旁,陪你一起戰鬥;原諒我必須犧牲你作品的尊嚴,以這種方式取得『保證書』。你若希望明天過後,我們還能在市面上看到慶石出版的書,請你讓我這麼做吧!”
走著、走著,梓旻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一處捷運站旁的小公園裡,她坐在那架破舊的鞦韆上,晃啊晃的,驀地想到自己不知在何處曾看過這樣一句話──“我們都覺得為了公眾,而限制一部分的自由是必須的。可是我們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