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讓笑道:“遼國覆亡已三百餘年,其間更歷數朝數代,怎麼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直到今日還瞧人家不順眼麼?”景蘭舟道:“我華夏百姓深受元朝暴政之苦,對北方胡人自是無甚好感,江湖之中此風尤盛,不論你是遼人、金人還是蒙古人,要想在中原武林站穩腳跟,那是難上加難。其實眾生平等,哪有甚麼天生的好壞之分?便是遼國、金國,也出過幾個了不起的好皇帝。那蕭念心中既存怨望,整日嗟嘆自傷,直到後來偶遇素真師太,大為對方武功佛法折服,便拜入九華門下,深自精研佛理、陶冶性靈,心性雖大有進境,這一點出人頭地的念頭卻始終消磨不去。素真師太雖欣慰弟子淳良持正,卻不願見他始終執著於俗名,這才在信中出言點化。”
冼清讓搖頭道:“這話我卻不能苟同。人有行善之心總是好事,難道無心作惡便無惡果?蕭念不過想在武林中有一番作為,素真師太自己是出家人,又何必阻攔在家弟子求名?也罷,思過先生見到這封書信,總不再疑心了罷?”景蘭舟道:“不錯,這事說來也巧,早年間素真師太曾特意寄書家師,勸他老人家收斂脾氣,勿要殺伐太過,故而家師認得師太的筆跡。”冼清讓掩嘴笑道:“這位師太真是菩薩心腸,喪命你師父手底的俱是大奸大惡之徒,素真師太也要替他們求情麼?”
景蘭舟道:“九華派雖不以武功見稱,但歷代掌門無一不是佛門內大大有名的聖僧神尼,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況且九華山距離徽州極近,家師與九華派算來也有鄉里之誼,免不得要賣個人情給素真師太,自從他老人家收到這封書信,行事較先前確是大有緩和。”
冼清讓奇道:“思過先生既知蕭念並非奸惡之徒,為何又要殺他?”景蘭舟嘆道:“這便是猶令家師悵恨至今之處了。他老人家當年遭受奸人矇蔽,誤以為蕭念是個佛口蛇心、兩面三刀的偽君子,這才不慎犯下大錯,卻至今都未能找出那挑撥離間的惡人,替蕭念報仇雪恨。”冼清讓驚道:“此話怎講?”
景蘭舟輕嘆一聲,道:“當日家師見了素真師太的書信,自是大喜過望,大大誇讚了蕭念一番。家師料定錦衣衛中並無傑出好手,單隻蕭念一人當已足以應付,何況尚有另外兩位武林同道相助,卓家後人勢必無恙;這救援之計既是人家籌畫在先,自己不便掠美,當下掉頭往杭州府訪友去了。不想過得十餘日,家師在餘杭縣收到訊息,說那卓敬之孫卓谷為錦衣衛搜山所獲,因見走脫不得,當場自刎而亡,死時僅十七歲,溫州百姓知情者無不嘆息。
“家師震驚之餘,心想卓谷既不得保全,只怕蕭念也已身處險境,這事自己終究難脫干係,總要去探個明白才好,當即打聽到塞哈智一行蹤跡,動身往北追去,卻在無錫縣郊撞見一滿身血汙之人。那人一見家師便即認出,上前拜地哭訴,說他與兩名江湖朋友早前籌謀營救卓敬後人,卻因同伴中出了叛徒,致使事情敗露,非但救不得卓谷,其中一位好友更為錦衣衛所殺,自己也身受重傷,方知是被三人中餘下一人所賣。家師心中大驚,詢問那叛徒是誰,那人說正是蕭念貪戀功名,這才背信棄義、出賣朋友;又說自己武功不及蕭念,無法替忠魂義士報仇,哭求家師主持公道。
“家師見對方受傷極重,自無不信之理,直氣得咬碎鋼牙,當下加緊趕路,終在揚州境內追上了這隊錦衣衛,果見蕭念置身其中,沿途尚與長官同僚談笑風生。家師認定蕭念陷害忠良,當場便欲上前將之擊斃,念及對方是素真師太之徒,這才強捺怒氣,將眾侍衛先行點倒,只將蕭念帶至荒郊無人處,質問他卓谷是如何被害。蕭念面色慘白,說自己鑄成大錯,致使忠臣絕嗣,從此無顏再見師友。家師見他供認不諱,當即更不多言,上前一掌將其震死。”
冼清讓“啊”的一聲輕呼,道:“莫非尊師在無錫所遇那人才是出賣卓谷的叛徒,卻栽贓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