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悟想了想道:“這人中等身材、白麵短鬚,臉上若沒那道傷疤,倒也有幾分儒雅之氣。”景蘭舟道:“神君與他交手之時,對方使的甚麼武功?”遊天悟搖頭道:“這人武功怪異得很,我說不上來,端的是厲害非常。”景蘭舟不覺心神激盪,暗道:“這惡賊果然沒死。他武功既如此高強,而今多半尚在人間,景某有生之年必要手刃此賊,以解開師父幾十年的心結。”
蘇楓樓緩緩道:“此等大事且容後再議,遊君,眼下你仍是一意要找林大夫報仇麼?”遊天悟望了林嶽泰一眼,沉思不語良久,籲然長嘆道:“遊某這些年始終心中積怨,誓要將林老兒送上西天,除了要報自己墜崖之仇,也欲替恩公出一口氣;不想今日在此遇睹尊顏,想起恩公當日諸般規誨,才知自己受人挑唆,已陷魔障。如今元兇既誅,我已大仇得報,何必對旁人緊咬不放?遑論恩公同林老兒亦有交情。這話從此不用提了。”
林嶽泰哈哈一笑,道:“好教神君得知,林某這些年隱居不出,倒也不全為了躲避閣下。不過神君既肯高抬貴手,老夫仍是深謝相饒。”管墨桐在旁聞言尷尬一笑,神情頗為僵硬。
遊天悟緩緩點了點頭,向蘇楓樓道:“當年前輩捨身相救,卻連姓名也不曾見告,今日無論如何乞請示知。”蘇楓樓道:“在下蘇楓樓,乃南京棲霞山落星樓主人。寒舍就在前邊不遠,遊君何不一同前往,小敘別離之情?”遊天悟喜道:“如此則恭敬不如從命,多有相擾恩公!”
蘇楓樓微微頷首,轉頭問祝酋道:“祝兄弟,蘇某先前明明請你相助對付沈泉,閣下為何仍是跟著我們一行?”祝酋搖頭道:“前輩此言差矣,祝某無意間探知遊神君在此佈下蛇陣,故而略施小計,並非暗中跟著諸位。在下身負先生重託,豈敢輕忘?”蘇楓樓沉吟道:“閣下話中之意,可是說沈泉亦在左近?”祝酋笑道:“先生不要忘了,南京固然是先生居處,也是沈泉的老巢。”
蘇楓樓默然片刻,嘆道:“尊者言之有理。今日幸得閣下妙計解圍,果然才智過人,蘇某自嘆不如。昨日相囑之事,尚須仰仗勞心。”祝酋笑道:“先生言重了,祝某得盡綿薄,被寵若驚。我再往前路稍作打探,諸位一路小心。”朝眾人稍一拱手,轉身飄然而去,更不多發一言。
景蘭舟見狀暗忖:“此人智計無雙,自廬山結識以來,出手相助我等已非止一次,有幾回更救了大夥性命;只是其人來去無蹤、神秘莫測,似無人摸得清他的底細,實未知到底是敵是友?”與駱玉書對望一眼,後者心中也是同一般念頭,不禁各自感慨。
當下遊天悟隨一行人向北過了淳化鎮,入夜時來到棲霞山腳下。景蘭舟遙望見江邊的落星小樓,憶起當日同冼清讓師父一同到此求救,雖只是一月前事,然自己近來屢逢奇遇,隱有隔世之感。
諸人縱馬稍稍馳近,只見小樓大門敞開,景蘭舟不禁心覺奇怪。蘇楓樓微微皺眉,快馬加鞭上前,到得距小樓十餘丈處,雙足在馬鐙上輕輕一點,身子借勢向前直衝出去,兩個起落便已至門前。諸人見他輕功神妙如斯,心中正自嘆服,忽聽蘇楓樓縱聲仰天長嘯,嘯聲悽絕哀厲,顯是難抑悲痛之情,不由得心中一驚,忙策馬趕上前去,只見蘇楓樓於門外懷抱一名老者,那老者一身白袍已被鮮血染透,面容僵硬發青,早已氣絕身亡。
眾人當中只景蘭舟認得這老者便是落星樓老僕鄔火庭,當日他送冼清讓師父來到此處,恰逢蘇楓樓有事外出,正是鄔火庭出手解了那位蒙面前輩所中之毒。這老僕為人親厚朴質,景蘭舟雖與他只得一面之緣,卻對之頗為敬重,此刻見其慘遭毒手,不覺心中感傷,也落了幾滴眼淚。眾人只聞蘇楓樓淒厲嘯聲悽唳、撕裂夜空,有如鬼哭梟泣,與他平日溫文儒雅氣象竟是絕然不同。
景蘭舟知他心傷老僕之死,上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