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亙微一沉吟,道:“也罷!浮世難如意,故人入夢來。明年今日,唐某必至長老墳前祭酒三杯,以奠舊友。”手腕一抖,傘尖又是一枚喪門釘射向梅潛當胸。倏地黑影一閃,樹後一人躍至梅潛身前,伸手輕輕抄起鐵釘,笑道:“三位同屬教友,何必相殘至此?”唐祝二人定睛一瞧,來人方巾輕袍,正是景蘭舟。
唐亙見狀一怔,雙目四下張望,似是在尋找冼清讓蹤影。景蘭舟當著梅潛及祝酋之面,也不提方才與他在萬壽寺相見之事,只道:“同室操戈,智者不為,在下斗膽請兩位高抬貴手,放梅長老一馬。”
祝酋皺眉道:“景兄,當日在江西三友一心要取我性命,若非你和駱兄在場,小弟早已一命歸西,這都是你親眼所見。梅長老他既不肯饒過祝某,今日種瓜得瓜,不亦宜乎!”景蘭舟道:“不錯,祝兄若還念在小弟那日替兄臺撐腰分上,便望許了我這人情,景某感激不盡。”
唐亙心道:“景蘭舟看來和梅長老交情不淺,乃至危急時出手相救,日後如何能指望他助冼宮主對付三友?”他本欲乘此良機與祝酋聯手除去梅潛,七月君山大會之上便少一名勁敵,梅潛既已抖露出寧王與祝酋之謀,屆時自可提醒冼清讓及早防範。他眼見景蘭舟出手救人,不欲與之動武,沉吟道:“祝兄,唐某本領低微,不敢得罪鑄錯山莊門人。你怎麼說?”
祝酋笑道:“唐大哥武功勝我十倍,難道小弟就敢招惹思過先生?何況景兄曾數番救我性命,大恩無以為報,怎能不賣這個面子?梅長老得此貴人相助,果然時運正旺,只是你我間終須有個了結。”梅潛緩緩道:“今日你們暗算偷襲、倚多為勝,算甚麼真本事?尊者若要單打獨鬥,梅某傷愈後必定奉陪。”
祝酋哈哈笑道:“那也不必了,中元法會之上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罷。”朝景蘭舟一拱手道:“兄臺珍重,後會有期!”景蘭舟回禮道:“祝兄襟懷廓達,小弟佩服之至。”祝酋微一沉吟,向唐亙道:“與唐大哥多時未見,不妨先去喝上三大碗酒,再與大哥細細敘舊。”唐亙微笑道:“妙極!”當即隨祝酋而去,竟不回頭看景梅二人一眼。
梅潛眼見兩人遠去,方敢取出後背鋼釘、拔下臂上傘骨,自衣襟撕下布條包紮好傷口,坐地吐納調息片刻,臉上稍回覆了幾分血色,緩緩開口道:“景少俠,梅某背叛宮主,你何不趁此機會將我除去,反而要救老夫?”景蘭舟道:“若非長老當日出言指點我們去尋蘇先生,晚輩等焉能請到林大夫出山?在下一直記著你的恩德。”
梅潛皺眉道:“你們途中可曾遇見管長老?”景蘭舟微一遲疑,將蘇楓樓在南京遭管董二人聯手暗算之事說了,道:“蘇先生雖萬幸不曾中招,遊神君卻因此身受重傷,留在棲霞寺休養。”
梅潛默然不語良久,長嘆一聲道:“雖則梅某所為確是兵行險著,蘇樓主又怎能去找那姓董的幫手?他難道不知對方是何等樣人麼?此舉未免大為失計。若不是遊天悟替他擋下一掌,我這表侄此刻已然一命嗚呼。”
景蘭舟躊躇片刻,道:“梅長老,雖則此事非晚輩所當問,但我適才無心聽到三位說話,貴教背後莫非是寧王朱權在發蹤指使?”梅潛嘆道:“此地不是說話處,少俠請跟我來。”起身領著景蘭舟穿過樹林,向北行了二三里路,來到一間小小的山神廟。這古廟破敗已久,簷角掛滿蛛網,牆根青苔遍佈,中間一座山神泥塑斑駁脫落,兩旁的判官、小鬼缺頭少腳,供桌上灰塵積了有半寸厚。
梅潛將廟門掩上,同景蘭舟到供案前乾草堆上坐了,緩緩道:“少俠既都已聽見,梅某也不多隱瞞。王爺早年駐藩大寧,甲兵八萬、革車六千,麾下朵顏三衛驍勇善戰,太宗皇帝起兵靖難之初,便對大寧駐軍極為忌憚,一心圖謀收為己用。因燕寧二王共戍北疆、交情甚篤,朝廷懼怕王爺同燕王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