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蘭舟心道:“這話倒也不錯,德玉和尚為人極重情義,勢必不肯撇下師弟不理;然而蘇樓主要殺三僧報仇,亦屬天經地義,卻是不好勸阻。”他見桑布等三僧兇殘惡戾,跟隨沈泉濫傷人命,原也死有餘辜;只是要搭上德玉一條性命,心下頗為不忍。
德玉合掌道:“景少俠善心美意,貧僧感激不盡。當日我等誤傷鄔老先生,大錯已成、無可置辯,蘇樓主要找我等報仇,原是理所應當。小僧雖然眼拙,也瞧得出蘇居士決非妄殺之輩。昔日佛陀為求半偈而捨身,小僧今日便也賭上這條性命,但望居士成人之美。”言畢橫過刀輪,便朝頸中抹去。
景蘭舟驚道:“不可!”忽聽“啪”的一聲,蘇楓樓右手彈出一粒小石,正擊中德玉右臂“天泉穴”,後者臂膀一酸,刀輪脫手墜地。蘇楓樓鐵青著臉道:“蘇某決非饒你,不過你這和尚赴死如歸,倒還有些骨氣。汝等既為靈藏贊善王教下弟子,不在朵甘持戒修身,怎到中原武林來與沈泉狼狽為奸、荼害生靈?”
德玉道:“中原有一句老話:滴水之恩,報以湧泉。沈居士在我靈藏散財佈施、廣結善緣,恩德不可勝計,我等自當結草銜環。”蘇楓樓冷笑道:“沈泉這小子的家業是好來的麼?他不過略施些小恩小惠,你們就不辨是非,跟著他為虎作倀?”德玉嘆道:“話雖如此,終究師命難違。”
景蘭舟心道:“德玉大師雖然忠厚正直,性子卻有些迂腐。縱使其師未識沈泉為人,他自己還沒親眼瞧見麼?譬如師父對我恩重如山,但他如教我去施行傷天害理之事,我自然不能從命。德玉大師不明此理,實有愚忠之嫌。”
蘇楓樓搖頭道:“你如此愚不可及,只恐此番涉足中原,未必能全身而退。”忽而臉色一變,盯著桑布等三僧道:“三個禿驢殺我老僕,原本有死無生,念在爾等非是首惡元兇,大和尚又願捨身求情,蘇某今日暫饒你三人一命。你們若能即刻返回西番,老夫便也不來登門尋仇,再被我撞見你們在中原作惡,蘇某手下必無活口。”手指輕彈,又是一粒小石嗖地飛出,先在桑布胸前輕輕一擊,接著彈到旺邱右臂之上,同時解開了兩人被封的穴位。四僧見他這連環解穴手法神乎其技,各自倒吸一口涼氣,暗道:“天外有天,我藏邊何來武功如此高強之人?”
此時眾人身後五色砂煙已然漸漸散去,忽聽山谷內一人縱聲大笑道:“蘇楓樓,我原當你是有仇必報的英雄好漢,誰知也是喜戴高帽之徒,聽得旁人奉承兩句,連幾十年故友知交的生死大仇也拋下了,人之好慕虛名,乃至於斯!竟連你也不能免俗!”
蘇楓樓臉色一變,喝道:“甚麼人胡言亂語?”景蘭舟卻早聽出是木川聲音,疾忙返身望去,果見木川扼住谷口要道橫劍而立。景蘭舟飛身縱躍上前,木川左掌橫掃,一股勁風到處,將他逼退兩步。景蘭舟厲聲喝道:“木川奸賊!冼姑娘現在何處?”
蘇楓樓見對面那乞丐雖是衣衫襤褸、形貌猥獕,卻自然流露出一股淵渟嶽峙的宗師氣派,不由心頭一震,問道:“這人便是木川?”景蘭舟道:“不錯,此人武功超絕,更兼深奸巨猾,前輩千萬小心。”蘇楓樓足尖輕輕一點,已落在景蘭舟身前,同木川隔開數丈遙相對望。山風穿谷而過,吹得兩人袖袍襟帶劈啪作響,隱隱瀰漫開一股殺意。
二人靜默半晌,蘇楓樓首先開口道:“蘇某與尊駕素昧平生,閣下為何會認得老夫?”木川冷笑道:“蘇楓樓,你當真不認得我麼?”蘇楓樓皺眉道:“似尊駕這等武功,蘇某豈有見而忘卻之理?確是不曾會過。”
木川冷笑道:“也罷,木某無名小卒,足下自然不識。你蘇樓主的大名,在下卻是仰慕已久。”蘇楓樓道:“蘇某遁世多年,江湖上少有人知,老兄這話口不對心。”木川兩眼一瞪,嘿嘿笑道:“木某所言句句是真,縱使旁人不識你蘇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