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應渟皺眉道:“令椿萱是為尋找建文帝一事反目,既然無為宮這十餘年來一無所獲,他二人又不是小孩子家,何必再因此賭氣?文大哥前來教你武功,何不乘此機會與你娘和好?”冼清讓嘆道:“娘信中說她在爹離去後本已懊悔,想著若能一家團聚,這宮主之位不坐也罷,只一直不知爹爹的下落。誰知後來生出一事,致使孃親直到病逝也沒敢和我相認。”眾人齊聲問道:“甚麼事?”
冼清讓默然片刻,緩緩道:“娘本是機敏之人,平日裡每多覺察諸般蛛絲馬跡,似乎林三就在左右,卻始終未能證實。娘為這事心煩意亂,有時也猜疑不過是自己神思恍惚、杯弓蛇影罷了。不料在我週歲生日那天,筵席後行畢拈周之禮,娘忽覺心神不寧,正欲離席歇憩,忽一眼瞥見廳上有一斟酒端盤的廝僕,身形舉止同林三竟有八九分相像,只是樣貌不同。娘越瞧越是疑心,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三哥’,那廝僕身子一震,失手打碎了一副杯盞,被管事的呵斥下堂。娘當場手腳冰涼,才知林三果然沒死。”
駱應渟道:“令慈以為前夫早已亡故,這才和文大哥定情生女,並無相負林三,又何必因此自責?”冼清讓嘆道:“駱前輩,你和我爹爹相交莫逆,自然是這麼說。娘說她與林三本無瑕隙,雖覺丈夫偷盜《潛龍心禪》大為不妥,但林三是為助她練成神功方才鋌而走險,之後對方患病身亡,也是因盜書一事擔驚受怕,這才身染惡疾。娘既知林三未死,想到自己與爹爹之事,心中十分難過,卻也極為害怕。”景蘭舟奇道:“唐宮主武功卓絕,又身為一教之主,卻因何事懼怕?”
冼清讓輕嘆一聲,道:“娘在信裡說她熟諳林三脾性,知他膽大潑天、行事無所顧忌,氣量卻不甚廣,一貫睚眥必報。林三若果真未死,這些年來始終隱忍不曾現身,定是深忿妻子另結新歡,心中怨恨到了極處。林三當年偷得《潛龍心禪》,孃親料想他自己定也練了心禪上的武功,此刻多半已是絕頂高手,定會來找爹孃報仇。娘自覺深負林三,對方如尋上門來,大不了一死以報,爹爹武功超群,林三未必能奈他何;唯恐林三以此遷怒於我,我卻決非他的對手,娘也不能時刻看護著我,因此不敢與我相認,但望能瞞過林三。娘卻不知林三早對我身世一清二楚。”說到此處,眼中又已淚光瑩然。
駱應渟默然片刻,道:“如此說來,令慈不敢說破此事,皆因懼怕林三轉而報復宮主,但令尊為何也不開口?他並不知道林三還活著啊。”冼清讓搖頭道:“爹爹他何以一直不說,娘在信中並未提及,我亦無從知曉。但娘信上說她內傷日劇,久後勢必不治,倘若在她死後林三果真前來尋仇,命我務必同師父父女相認,只有爹爹才能對付林三、保我無虞。”駱應渟嘆道:“文大哥這些年如仍在顧世叔門下,此刻武功必定遠勝林三,也無須為此憂心。”
景蘭舟道:“冼姑娘,我自梅長老處聽說寧王欲立祝酋為宮主,要在貴教中元法會上揚威立名、懾服教眾。‘歲寒三友’等人不服祝酋,也要爭奪教主之位,屆時恐難免有一場混戰,姑娘須小心提防。那誅殺顏驥的老僧不是別人,正是祝酋的師父,倘若他也出手相助王府,卻恐無人是其敵手。”冼清讓微微一驚,道:“那老和尚是祝酋的師父?”景蘭舟道:“這老僧法名叫念阿上人,乃是日本國的劍術高手,連耆山、西璧兩任天師都曾傷折在他手下。”
冼清讓默然半晌,緩緩道:“不錯,祝酋有這老僧撐腰,自是無人制得他住。”頓了一頓,又問:“這麼說來,當日王爺在繩金塔下意外現身,之後松筠道長便不知所蹤,莫非也和王府有關?”景蘭舟點頭道:“寧王料到道長必不贊成另立之舉,故而先下手為強,將道長幽禁於王府之中,欲先除去姑娘一位強援。”
冼清讓呆呆出神良久,繼而道:“我本想倚仗爹爹和道長相助復位,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