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讓聽他突然提到九華派,想起自己當日從靜慧師太手底強行救走了錢文釗,不由心頭一震,隱約聽見樓上木川牙齒格格打戰,暗道:“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木川這絕頂高手如此害怕?”
林嶽泰接著道:“我替你治好傷不久,便聽說你那連襟兄弟故世的訊息。其實我與此人並無私交,他到宮裡當差之時,我早已離開京城,只聽舊日同僚提過這人的名頭,說他是位嶔崎磊落的好漢,誰料天緣湊巧,其人竟和唐家小妹共結連理。我當時一心隨著恩師學醫習武,同弟媳家幾無往來,也未跟這姻親打過交道,那日得知他英年早逝,心下感慨之餘,不免有幾分生疑。那人是九華派的好手,你又被九華派武功擊傷,他卻恰在此時遽然謝世,莫非其中有所關連?”
冼清讓在樓下聽他二人說話,漸覺心跳加快,好似有一團巨大的陰影緩緩朝自己胸口襲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木川默然半晌,道:“大哥既已想到此節,當時怎不開口問我?”林嶽泰道:“老三,咱倆從小沒了爹孃,大哥性子粗疏,沒有照看好你。後來你長大娶妻,整日同一班江湖人士廝混,我也不曾多問。”木川道:“大哥隨紀老前輩學醫入了迷,哪還有心思管我的事。”
林嶽泰道:“當年我替你治傷時瞧出你中了‘九閽截掌’,九華派乃正派名門,自素真師太以下無不是慈和溫藹的佛門高尼,你既為彼所傷,多半是自取其咎,我知你定不肯說,故未追究到底。唉!大哥只恨一直對你太過放縱,以致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木川緩緩道:“我做了甚麼錯事,大哥現下已知道了?”林嶽泰反問道:“老三,你向來心思最細,那日你在梅山將我擄走,之後我倆兄弟相認,你沒覺得不對勁麼?”木川半晌不言,繼而道:“不錯,那天你我兄弟抱頭痛哭了一場,但大哥起初見我沒死,並未顯得有多驚訝。你……你早知道我還活著?”
林嶽泰嘆了口氣,道:“也算不上太早。當年你裝病假死,我一直矇在鼓裡,直到一月前偶然聽人講起一事,方知你尚在人間。”木川道:“是……是甚麼事?”林嶽泰道:“駱少俠他們將我自太湖請出,往河南去替駱二小姐療傷,卻在途中遇上一人,說起八年前一件舊事,我這才知道的。”木川疑道:“是誰?”林嶽泰道:“‘這人你也認得,正是‘蝰蚺神君’遊天悟。”木川“啊”了一聲,道:“他……他將那事同你們說了?”
冼清讓心中“咯噔”一下,頓覺手腳冰涼,暗道:“林大夫說的果然是遊天悟。”又聽林嶽泰說道:“遊天悟說他八年前受人所激,毒死了巴山掌門顧道人,那出言相激之人左臉上有道傷疤,我聽了便知是你。那日你重傷而歸,除了身中九閽截掌,還帶了不少刀傷,其中有一刀正是砍在左頰,與遊神君所言相合。幸好當年你受傷後始終在家休養,一直到你偷書逃去,再沒和管師弟打過照面,否則當日遊天悟言及此事時管師弟也同在場,以他的聰明才智,必能猜到那帶疤之人是你無疑。”
木川道:“江湖上臉帶傷疤之人不在少數,單隻憑此一據,大哥如何能夠斷定是我?”林嶽泰嘆道:“若只說左頰有傷,我自然不敢確信,可當時景少俠也在一旁,他一聽遊神君說到這人,立時震詫不已,一再追問此人下落。這其中的根由,老三,你還要我親口說出來嗎?”木川顫聲道:“景蘭舟他……他連這事也說了?”
林嶽泰道:“不錯,天下皆聞顧老前輩當年因失手錯殺一位江湖義士,故而引咎退隱、自號思過,卻少有人知其詳細;老夫若沒記錯,那也是永樂十五年秋之事。當時我見你那連襟身故,你又被九華派打傷,猜想那人之死多半和你有關,擔心你這回惹下大禍,非止犯了戕害命官的大罪,更與九華派結下深仇,唐家那邊又將如何交代?這一來恐不免家破人亡。不久後顧大俠驟然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