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讓嘆道:“木伯伯,你果然儀表不凡,想來年輕時亦是宋、潘之儔。你自然也沒生癩瘡了。”木川道:“不錯,頭髮是我自己扯下的。”冼清讓微一遲疑,道:“木伯伯,你我雖有殺父之仇,但你前日手下容情放我離去,我還是要多謝你。”木川冷冷道:“分明是宮主智計百出,木某百密一疏被你走脫,此刻你來謝我,莫非是譏諷老夫?”
冼清讓搖頭道:“那日我在宜陽縣假意答應領你至孃親墳前拜祭,中途將你引到本教洛陽分舵,方利用教中機關秘道走脫。本教洛陽舵主身形特異,乃是一名侏儒,所建的逃生秘道亦是極為細窄,我用縮骨功只可勉強擠入,你自然沒法跟著追來。不過當我剛躲進秘道之時,以木伯伯你的功力,只須隨意發出一掌,我在裡頭難以閃避,不死也必重傷;你卻既未出招追襲,也沒施放暗器,顯是手下留情。木伯伯,我做人向來恩怨分明,你當時放我一馬,我將你從駱夏官手中換回,就算還了你的人情。過後若被我逮到機會,我定要替爹爹報仇。”木川笑道:“好,果然有你娘幾分風範,沒給賽兒丟臉!你去罷!”冼清讓微微一笑,倩影一晃,已然飄身下塔。
沈泉待冼清讓走遠,緩緩道:“師父,蕭念那事傳到思過先生耳裡,你我怎生是好?”木川冷冷道:“你若害怕,大可不認我這個師父。”沈泉道:“您老這是甚麼話!天大地大,顧東關也未必便能找到咱們。”
木川哈哈大笑,道:“當年‘百爪玄蜈’邢一雁輕功天下無匹,從山西一直逃到貴州,仍是脫不出顧老兒的五指山,咱師徒倆只怕也沒那個本事。”沈泉聞言語塞,臉色十分蒼白。木川笑道:“泉兒,當年是為師誆騙顧老兒殺了蕭念,前日梅山設計炸死文奎,也是老夫出的主意。冤有頭,債有主,你何必這般忌憚?”沈泉強笑道:“你老人家的事,便同徒兒自己的事一般。”
木川點頭道:“待我練成遺篇上的武功,說不定就不用再怕顧老兒。眼下須先找個隱蔽之所安置好我大哥,如被他將你我行蹤洩露出去,顧駱兩家定會找上門來。”領著沈泉回到塔頂,乍然一聲驚呼,登時頭頂一陣涼意透到腳心,但見十三層上空空蕩蕩,已是全無人影。
木川心中驚惶不定,暗道:“我方才下樓前點了大哥三處要穴,他決不能衝破穴道離去。這兒又是塔頂,我和泉兒一直守在下層,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救走?”一想到個“鬼”字,不禁背上冷汗直冒:“難道……難道真的有鬼?”
冼清讓離了佑國寺行不數里,眼前忽人影一閃,卻是景蘭舟攔在身前。冼清讓微微一怔,道:“蘭舟,你怎麼在這兒?”
景蘭舟道:“冼姑娘,白天我見你從木川師徒手下脫險,心裡十分高興,又怕你為你爹的事太過傷心,先前本想找你說幾句話,卻見你獨自出門離去。我心下覺得奇怪,這才在後面偷偷跟著你。”
冼清讓“啊”了聲道:“今晚我心裡亂得很,連你跟在後頭都沒發覺。那你……你甚麼都瞧見了?”景蘭舟嘆道:“不錯,我見到你暗中去會沈泉,原來你一早已從木川手中逃脫,是為了《藥鼎遺篇》才假意將他換回。冼姑娘,你……你又何必與沈泉這等人連手共謀?他決不會安有甚麼好心。”
冼清讓心道:“我雖欲取《藥鼎遺篇》不假,卻更想替你將林大夫救出,這話眼下也不必說。”問道:“你一直都跟著我?”景蘭舟道:“我隨你二人到了佑國寺,卻在寺門被德玉和尚攔住。德玉大師說木川也在寺中,入內必有兇險,不肯放我進寺。”
冼清讓心道:“那麼你還不知林三就是當年騙你師父鑄成大錯的元兇。”她知若將此事告訴對方,只怕景蘭舟立時便要衝入寺中找木川拼命,實不願情郎輕身犯險,當即話到嘴邊又強行咽回,只稍稍嘆了口氣,道:“不錯,沈泉唯利是圖,對其師尚且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