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笑道:“總管先前在山中遇盜負傷,所幸福星高照、未有大害,貴體這幾日可覺有恙?”樹海道:“蒙王爺每日遣人照料,小人的傷早已大好。”朱權點頭道:“總管難得到此,老夫本應再款留數日,以盡東道之誼;只是總管既有事在身,本王也不好多耽。這位駱玉書將軍是遼東都司的將官,與貴邦多有交涉,正巧他因事到此,總管不妨便和駱將軍一同北歸。駱將軍武藝高強,沿途當不復懼匪類為害。”
樹海聞言一驚,原來駱玉書在遼東多有軍功,瓦剌近年數遣輕騎進犯邊關劫掠,皆被其率眾擊退,即在瓦剌邊軍之中亦頗有聲威。樹海心中忐忑,暗道:“王爺將我交給此人,不知是何用意?”眼見不好推辭,只得向駱玉書拱手道:“駱將軍大名一向如雷貫耳,今日竟能在此相會,實在大有緣分,這一趟只好煩累將軍。”他多次隨使入貢,漢話說得甚為流利。
駱玉書回禮客套幾句,心下亦頗茫然:“今日之事追根溯源,皆由我最初隨此人南下而起;如今事態抽絲剝繭,令人目迷五色,早已遠超當時所料。王爺是無為教幕後主使,明知我在追查樹海之事,為何反將此人交到我的手上?”他起初擔心樹海潛入大明境內欲對國家不利,後發覺對方是奉命賄賂王振,便欲以之為由攻劾奸臣,卻被王山搶先一步將鑑勝收入麾下;其後他因堂妹受傷一事羈留江湖數月,及查出寧王乃無為宮背後主謀,一時大感躊躇:倘以此據實上稟,這事牽扯到宗室藩王,朱權尊為當今聖上的曾祖輩,只須稍有處置不當,只恐釀成翻天鉅變,更兼冼景二人情愫互生,自己若仍一力鎮剿無為教,亦於景蘭舟情面有礙;但若壓下不報,卻又有負朝廷。他為人向來公而無私,此刻始覺忠義難全,心中暗暗嘆道:“罷了,只須瓦剌眼下無有異心,我便送樹海歸國又有何妨?此人倘在大明境內遭逢不測,於兩國邦交不利。”便即應允下來。
寧王又向冼清讓道:“樹海總管北歸一事,亦須多勞宮主費心。”冼清讓微一遲疑,道:“既是王爺有命,妾身豈敢推諉?定當持護總管周全。”錢文欽見寧王竟與這無為宮主故舊相識,府中還藏有一位蒙古重臣,心中驚懼萬分,暗道:“這趟我隨二弟東歸故里,那是決計不能再回王府了。”
朱權點了點頭,向眾人道:“諸位若想見松筠道長,怕要加緊些腳步,去遲了只恐天人兩隔。”幾人臉色一變,駱應淵道:“王爺此話怎講?”朱權微微一笑,向冼清讓道:“宮主足智多謀,識得用此一石二鳥之計,借這回比武之機一舉除去三友、三鷹這兩枚眼中釘、肉中刺,本王好生佩服。”冼清讓身子一震,道:“王爺,你……”朱權道:“不錯,這事老夫已經知道。只是此回若無閔淵反戈相助,宮主終難成事。”
冼清讓默然片刻,道:“王爺洞幽燭遠,無事可以相瞞。敢問王爺,閔壇主此刻可有殺身之虞?”朱權搖頭道:“閔淵矢忠不貳、人才難得,我怎麼會殺他?本王雖遣時照、鳴聲相助錦衣衛,那也是出於無奈,倘若馬順回京竟向聖上進讒,那便麻煩得很。歲寒三友不講江湖道義,命閔淵預先在比武之處埋伏下火銃手,欲圖勝之不武,誰知你冼教主黃雀在後,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真計策絕妙。”
景蘭舟驚道:“冼姑娘,你想讓閔壇主將兩邊人馬一齊除去?”冼清讓道:“三友卑鄙無恥,欲倚恃火器取勝,我不過將計就計。三個老鬼這回玩火自焚,還能怪得了誰?”景蘭舟聞言不禁心驚肉跳,他性子溫仁隨和,一來不願歲寒三友這等武林宗師就此喪命,二來馬順等輩雖然奸惡,畢竟是王振親信、朝中大員,倘竟這般死在無為宮手中,恐也大大不妙。
冼清讓瞧出他心中所慮,笑道:“你放心,王爺既已識破我計,閔壇主他怎能成功?”朱權頷首笑道:“時照、鳴聲跟隨朱某多年,老夫當然不能令之有所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