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那張奇醜無比的臉孔,同樣是那襲古銅色儒衫和斑白鬢髮;所不同的是,容貌依舊,卻失去了當日爽朗笑語。只見白吟鳳雙目緊閉,氣息斷絕;雖然屍體尚有餘溫,分明已經死了。江濤黯然長嘆,默默抱起屍體;邁著沉重的腳步,穿過月洞門,含淚登上後園小樓。
樓中空無人跡,但幾頭殘燭猶在,繡榻妝臺仍然散溢著微香。這兒,曾被“雪姑”佔住過一段日子,卻終究是“飄香劍”聶雲英當年隱居的深閨。不知多少個午夜,多少次黃昏,她孤零零倚欄翹首,對月傷懷;朝朝暮暮,企盼著意中人的音訊。如今,淚乾了,眼盲了。
幾番變故,落得夢碎人殘!昔日故人,才到了面前。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江濤輕輕把白吟風的屍體放在繡榻上;然後解下背上的聶雲英,也讓她斜倚在床頭;再挑亮了紗燈,移近榻側。透過熒熒燭光,他凝目良久;忽然屈膝在榻前跪了下來,喃喃道:
“兩位老前輩,雖說為時已晚,今夕總算儷影成雙,償卻宿願。假如芙蓉姑娘的話是真的,願你們此時雙雙攜手,盡情傾訴那刻骨相思吧!請原諒晚輩沒有為聶老前輩解開穴道,因為未來的日子還長,你必須堅強地活下去。此後,全靠夢境和希望伴隨你的生命,晚輩只好欺瞞你老人家一次了。”說完,再拜起身;退出室外,順手掩上了房門。
夜色方濃,霜寒透衣。一陣夜風拂面,頓上奇冷如冰,他才發覺自己竟已淚透重衫。
雷神董千里追敵未返,不知道是否遇到意外?能不能救回燕玲?可憐‘小燕兒”為了自己,不惜叛教潛逃,假如被押回天湖,會不會遭到“老菩薩”的酷刑懲罰?唉!果真她因而受懲,豈非我江濤害了她?其實何獨燕玲,當時在金陵,沒有我全力鼓舞,白吟風也不會貿然尋來廬山,以致墮入陷餅。我雖不殺伯仁,也將永遠受到良心的譴責……
江濤正悵立在小樓廊外深自懊傷,突然聽到一聲極微弱的呻吟。此時,園中靜寂,那呻吟雖弱,卻相當清晰,絕非錯覺。江濤駭然一震,遊目四顧,毫無所見。急忙繞樓巡視一遍,也投有找到負傷的人。他詫異地推開臥房的門,目光一觸榻上,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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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怪了,剛才白吟風的屍體分明是仰臥著,現在怎會變成側臥了?
江濤忽又想到不久前進入火窟搶救屍體,原應在床上的屍體,竟在床下發現,難道說他……一陣狂喜,急急飛步奔到榻前,探手一撫白吟風鼻息,登時又心涼大半——白吟風氣息俱絕,跟先前一樣,覺不出一點異狀。
誰知就在這時候,暮聞白吟風腹中傳出“嘶”地一聲輕響;接著,屍體就像被什麼東西吸引推拒著,竟然緩緩轉動;又翻了半個身,變成俯臥的姿態、…··江濤睜大兩隻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這駭人的怪異情形。只見屍體轉動之際,白吟風衣底彷彿有一條蠕蠕而行的“蛇”,正由左腰“志堂”穴遊向右面腰腹下的“章門”穴;然後又經“幽門”穴回到右腰後側的“志堂”穴。他忍不住衝動,猛然揭開白吟風衣襟。這才發現那條蛇,竟是一股鼓動不息的“氣”!
人已死了,居然有餘“氣”憋在內腑中蠕動,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江濤驚訝歸驚訝,卻不願放過試試的機會。當下揮掌起落,連拍白吟風“七坎”、“巨聞”、“雞尾”、‘譁蓋”、“天突”等五處大穴。雙掌疾出,緊壓在他“聖絡三焦”穴門上。
原來江濤從師落拓書生韓文湘修習內功心法時,曾經學過一種“返噗歸真”側臥練功法;每當練到“回氣入穴”的關頭,內腑真氣鼓動,也有同樣“氣凸如蛇”的現象。據韓文湘解釋:這是近乎“龜息大法”的另一種奇奧內功心法,運功時可以屏絕呼吸,將軀體從“聖絡三焦”分斷為上下兩部分——運